二十一(1/1)
许是第一次来时过于好奇,顾海与苏子并未过多地关注过城外的环境,如今又一度到了这里,二人不免好奇地打量了起来。彼时谢泊隅正在一家茶楼修整,而晏舟则不知去向,顾苏二人出了茶楼便开始各处瞎逛。也不知是这镇子太小,还是顾苏二人与那荒城过于有缘,一来二去一行人竟又来到了荒城之外。
事实上,从那人群熙攘的小镇出来不过几百米之远便是万物萧条的荒城。顾海与苏子又一次拿夏怀若当百科全书似的问到:“师姐,怎么才隔离这么段路程这里就没人了呀?”夏怀若刚准备回答,苏子便又补充道:“还有,为什么附近就有这么个凶煞之地,镇里的人却什么都不提呢?”
“这镇上有一句话。”夏怀若稍顿了顿,接着说到:“不闻城中之事,不寻入城之人。”
见顾苏二人一脸疑惑,她便只好继续解释道:“这荒城其实并非荒城,不过是江氏为了两年一度的游历而布下的阵。前面镇子上的人也都知道这事,平日里他们该进城便进城,但到了游历的时节就再无人去往城中,亦不会过问城中之事,只等抽到荒城的昆仑弟子试炼结束,江氏闭阵收妖,一切便恢复如常。”夏怀若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说完这番话,接着挑了挑眉示意两位师弟有话快问。
顾海与苏子见谢泊隅似乎仍未从镇中出来,于是又复开口:“可是稍微搭把手提醒两句也没什么吧,为何镇里的居民连只言片语都不愿提起呢?”顾海有些困惑地看着那道腐朽斑驳的巨大城门,不禁为那些丧命城中的昆仑弟子惋惜起来。
“顾海不知道也就罢了,苏子你怎么都不明白呢?这云巅之上一域一境一岛,那么多寻仙问道之人,除了世家弟子,又有几个能靠自己闯出些名堂来?想要脱胎换骨光耀门楣,唯一的机会便是入学昆仑。既然想要有所作为,那么必然早已做好了付出的准备,不是吗?”她难得认真地说出这番话,于是便更令顾苏二人为之深思。沉默间,那个负着长天的男人已然来到三人身后。
谢泊隅踏过满地枯草的声音惊动了顾海一行人,他们转身向来人看去。与之前的故事中不同,他并没有穿那一身与晏心一样的霁青衣袍,而是如同第一次来荒城时一般,一袭灰袍外罩着件银线织成的精致外披,不用猜都能知道是蓬莱谢氏之人。他满眼复杂地抬头看着荒城那块已然腐朽到看不清名字的匾额,许是想起了晏心之事,良久都未有其他举动。
天色渐暗,远处的镇上已升起缕缕炊烟,谢泊隅趁着还能看清附近的情况,在荒城周围走了一圈,又用长天刻下了许多记号,接着便收拾出一处草堆坐了下来,仿佛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顾海与苏子倒也没闲着,他们先是跟着谢泊隅转了一圈,待他坐下又一齐跑去那些做了标记的位置仔仔细细看了几回,等确定自己记清楚了方才回到谢泊隅身边。
也不知是江氏列了阵的缘故,还是这荒城的月亮就是比别处要亮些,待夜幕彻底笼上荒城,月光竟将它照的无比清晰,就连城中溢出瘴气的流动之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顾海与苏子觉得有些奇怪,上次来这里时,就连城墙上都蹲满了魂妖,怎么这回就半只都没见着,许是注意到了对方与自己有同样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抄起剑就大摇大摆穿过城墙进了荒城。
城内的情况与头一回来时倒是没什么不同,因瘴气过于浓重,顾苏二人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再向前走了一段距离,二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比他们高上不少的清瘦背影。那人持着剑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顾海与苏子乍一看还以为碰到鬼了,吓得几乎要抱在一起,可转念一想他们也不过是两个魂体,况且并非在现世,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二人于是定了定神,准备将对方好好打量了一番。
身前的少年背着个白玉制成的剑鞘,穿了一身与其他昆仑弟子无异的月影白衣袍,用于束发的发冠与发簪皆以上品羊脂玉制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苏子莫名觉得那剑鞘有些眼熟,抬手一看,不正是自己手中秋水剑的剑鞘吗。他于是赶紧绕至少年的身前,抬头一看,果然是晏舟。只是对方此时双眼无神,竟似当然在沼湖边失魂时的白芷一般。
“他被魂妖造的幻境困住了。”夏怀若不知何时跟着二人进了荒城,她幽幽在后面补了一句,倒是又把两个师弟吓得不轻。“书上不是说魂妖的幻境并不难解吗,为何晏舟前辈还不醒来?”苏子说完与顾海一道眼巴巴看着夏怀若等对方解答,而夏怀若也像是已经习惯一般解释道:“魂妖的幻境虽然易解,但它们造出的幻境皆为重复已发生过的真事。”
夏怀若走到那个比自己稍高些的少年面前,看着他那双带着些胭脂红的漂亮眼睛,有些心疼地说到:“他在幻境里看见了晏心,看到了属于谢泊隅的真正的不老梦。”
少年手中的秋水剑隐隐闪着寒光,似乎想要传达幻境中人的愤怒与悲哀,剑穗在风中一阵阵轻轻晃动着,等了许久也不见少年醒来。终于还是一只魂妖壮起胆子飘到了晏舟面前,它在动手前稍顿了顿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鸣,在三人听来竟似哀叹一般。
魂妖接着又尖啸一声向晏舟狠狠撞去,少年被巨大地冲击力撞地后退数步终于醒来。他用秋水勉强支撑自己,捂住心口吐出一口有些发黑的血液。事实上,城中的魂妖已所剩不多,晏舟并非平庸之辈,早在顾海一行人到达荒城之前他便已将城中的妖物清扫了大半,若非不慎入了幻境,此刻他应早已出城才对。
握着秋水的少年半跪在地上,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哭了,此刻他的眼睛似乎依稀带着些红。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满是悲愤的咆哮着吼出心中难言的痛苦,猛地起身提剑向余下的魂妖们斩去。
荒城之外,谢泊隅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般惊讶地向城内看去,他取出一道符篆往荒城的方向一指,霎时那符纸便燃成了灰烬。
“啧,真是惯坏了,竟孤身入城。”谢泊隅有些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接着飞快在城外被他做了标记的几处地点挥剑消咒。那些覆在城墙上的咒文在接触到长天的瞬间便开始逐渐隐去,待到最后一道咒文彻底消失,谢泊隅终于带着满脸无法掩饰地担忧与急躁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