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 10 章（2/2）

“我要小蛋糕！”瑞恩说。

“我们还要再一起商量一下具体内容，做什么、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都需要仔细探讨。”唐郁嵩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胡来，自动开始分析现状。

“小蛋糕！现在是历史性的瞬间，饱受压迫的奴隶瑞恩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小蛋糕权！”瑞恩也习惯了系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嚷嚷起来。

“等我今天查完相关资料之后，明天我会把我认为是重点的部分反馈给你。”唐郁嵩感觉自己在跨频道聊天，但他还是强行耐心地说下去。

“系统，你不是个人工智能吗，直接从数据库调取资料不就好了，怎么还需要这么久？”瑞恩说。

唐郁嵩愣住了，他骤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冷，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发觉瑞恩凝视着面板的双眼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感情，不是他熟悉的好奇或调侃——这个孩子的双眼中从来只有这些鲜明的情绪——而是克制的、压抑的怀疑。刚刚还在笑着说要吃小蛋糕的男孩，转瞬之间沉静了下来，用他清亮而冰冷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唐郁嵩意识到，瑞恩从未相信过自己是人工智能的托辞，如果像以前那些主角，不与他沟通，也许难以看出端倪，但这些天他一直像个朋友一样与瑞恩斗嘴，实在是太破绽百出了。他强压下慌张，开口解释道：“都说了是把重点反馈给你，我需要时间处理数据啊。”

瑞恩笑了，那一瞬间的锋利眼神消失了。他像往常一样很欠地说：“你的算法，你的CPU，都很烂，非常烂。”

唐郁嵩没有回答，他的心跳还没平息下去。他知道瑞恩不再追问，不代表他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瑞恩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大大咧咧，他很聪明，也能敏锐地抓住关键的细节。唐郁嵩稍微警觉了起来；幼兽不经意间露出了它尖锐的齿爪，只需匆匆一瞥，你就会记住这种威胁。

唐郁嵩一阵心烦意乱，胡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需要单线程处理数据，急忙离开了。他面对着熄灭下去的面板，深呼吸了两次。他问自己：第一，瑞恩是坏人吗？第二，你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吗？

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他算了算，自瑞恩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以往的情况下，对方的世界中时间会流逝得更快，可这次两方的时间几乎相等，除了几次需要他参与的重要节点。每当他下班回到家，发现瑞恩那里也刚好到达傍晚时分，对方要么在书桌前面对着功课唉声叹气，要么躺在床上一边看狗血爱情小说一边吃吃傻笑。一个月，他问自己，足够我看清一个人吗？看看眼前这个天真单纯、心地善良的小孩，这张面孔是他的本性吗？还是说，今天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压迫的锋芒才是真正的他？

唐郁嵩闭上眼，回想起几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系统，总是把遇到的每一个主角真心实意地当作自己的朋友，坦诚地告诉对方自己是一个年轻的小职员，没什么经验，有时候还会被反过来教育一通。那个时候他付出了真心，结果呢？结果是险些命都没有了。从那之后，谨慎就变成了他的座右铭，无论有没有必要，他都坚称自己是个AI，而除了这一次之外，他也没遇到过任何问题。

他知道合作关系中最重要的是坦诚和信任，他和瑞恩这样互相怀疑非常危险，哪怕是最小最轻微的疑问，也会在某个紧要关头猝不及防地造成全盘溃败。就算不谈合作的问题，他也想要相信瑞恩，想要告诉对方：我和你一样，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在用自己独立的人格信任你、支持你、保护你。他想至少和瑞恩站在平等的高度对话，这种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唐郁嵩在这种折磨人的情绪里沉浸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还要打起精神去上班摸鱼查资料。他坐在办公室里，一会痛恨瑞恩什么都不懂，一边责怪自己简直是莫名其妙，简直想随便抓住一个过路人问问：我一朋友把我当AI，我心里很难受，这是为什么？

在另一个世界，瑞恩也在图书室发了一整天的呆。系统的性格实在太鲜明了，这种人格特色让他不得不怀疑，所谓的系统并不是它所宣称的一段代码，而是另一个真实的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和别人合不来，大多数人都把他当作不懂社会规则的怪胎，就算有的人一开始热情地要做他的朋友，最后也失去了耐心，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了，系统是第一个如此耐心地陪伴他的人。每次感受到对方上线，他都忍不住欢欣雀跃地冒出一大堆话，等着对方叹一口气，吐槽他两句，或者直接例行开始布置任务。尽管屡屡遭到无视，但他知道系统关心他，在乎他，认真地听他的每一句话。这种狡黠的小心思让他有点恃宠而骄，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忍不住要胡闹两句。人工智能会在乎别人吗？他不知道。但他隐隐约约觉得，如果系统真的只是一个程序，他会很伤心的。

唐郁嵩不知道瑞恩总是能抓住他不小心暴露身份的口误，其实是因为瑞恩想要相信他是一个真实的人，所以才会极力搜集对假设有利的证据。他自顾自地烦恼着，直到经理再次探出头来喊道：“小唐，来拿问卷！”

小唐没精打采地去领了厚厚一沓文件，放在手边没做。他觉得自己现在做的话，一定会因为分数太异常被人事部抓走做心理建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