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官(2/2)
“继续。”苏墨砚轻声道。
“张至清的出走,意味着宁州政坛的重新洗牌,很多岗位都会焕然一新,有些局的头头可能也要走马换将。这样一来,人心势必会有些涣散,整体局势会比较混乱,工作也不好组织开展。庞月明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古城区开发,以开拓政绩,虽然仓促了些,但不失为一招稳定宁州局势的妙棋,更可以赢得老干部的口碑。而他来讨好你,目的简单明了,应该是希望老苏你能发挥一些影响力。”叶云微笑道。
“很好。”苏墨砚轻声道,做了个请往下讲的手势。
“眼下能跟庞月明争权的只有孔南行了,虽然孔南行在省里有人,但弱势太明显,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可外来的官员却难念经。五年来,他一直没有真正的进入宁州的权力核心,就算他有心想做一番事业,也缺乏地方上的支持。现在庞月明更是将包袱丢给了他,如果他同意古城区开发计划,就等于变相支持了庞月明,如果不同意,就等于阻碍宁州发展,里外不是人的处境很难短期内解决,庞月明已经有一只屁股坐到了一哥的椅子上了。”叶云慢条斯理地说着,皱了皱眉,不知孔孟知道他父亲的困境后,会不会茶饭不思。
真知灼见。
苏墨砚细眯起眼睛,审视着叶云,很久才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微笑,平静道:“小七,你一个局外人,竟能悟到这么深层次的官场中事,实在令我有点如坠云雾的感觉。我发现你每次来,都会有惊喜给我,还记得第一次来你给我讲的为官之道吗?”
“我记得。”一直静静听着叶云侃侃而谈的苏湄轻轻一笑,抢先道,“他那天说,‘当官要当到如天上的云、地下的风、雾中的龙,来无迹去无踪,说有却无,说无却有,沉下去是山,浮起来是水,可观、可感、摸不着、说不破,那才了得。’”
“你还记得?”叶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鼻子。
“当然。”苏湄嫣然道,手托着腮帮望着他,越来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我这些都是胡诌之语,不足为道。要说深谙官场之道,还是你爸厉害,我就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叶云今天破例讲了这么多话,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了,也许是因为刚才挤兑堂堂市长到哑口无言,心中有点小激动,人之常情。
苏墨砚轻笑不语。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喜欢深藏不露,如一个无底渊潭,无论扔多大的石头进去,都转瞬消失无影,不能扬起多大水花,而他外扬时,每次都是点到即止,这才是让人真正叹服的地方,纵然是他在官场浸染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遇到过城府如此深的人。
榕树亭亭如盖,树干挺拔,暗绿的叶子遮蔽了苍穹,四周显得深沉而静谧。
不知为什么,北面的枝桠一直枯到了顶,光秃秃的树枝,像是倒栽在树干上的尖桩,有些似凶神的兵器。
一阵轻风拂过,吹起一地蒲公英,在空中形成一片白色奇观,恣意飞舞,遥曳着,荡悠着,如雪花片片。
“对了。”苏湄想起一些事情,不解道,“叶云,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对庞月明说话。”
那番忠言逆耳实在是过于大逆不道,好在庞月明还算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但仍想不通。
叶云笑笑,轻声道:“老苏叫我说的。”
苏湄一怔,更是不解,诧异道:“我爸什么时候叫你的?我怎么没听到?”
“他刚才敲轮椅扶手来着,你什么时候见他那样子做过?”叶云嘴角微翘道。
苏湄吃惊不已,眼神呆滞望着叶云,这一老一少的默契已经到了心有灵犀这种地步?
她做了他女儿二十七年,都没有到这种境界,遇到叶云这种人,是善缘,还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