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没有房，一样地唱歌抬头看月亮 数星星（1/2）

我母亲并非没有知识文化的人，相反，她是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那个年代，高考制度刚恢复不久，大学升学率是相当低的，那时的高考水平要是放到现在，那会儿能考上大学的人都能录取进现在的985。母亲不但大学毕业，职业还是一所初中的教师，从事着一份教书育人的伟大事业。但她对学生的教育方面的学科知识和职业素养与耐心，从未放到我身上一丝一毫。我与她的冲突的根源，首先来自她固有的重儿轻女的思想，其次缺乏没有养育过程的亲子情感投入，还有经济的方面，工作方面的压力。我母亲会很轻易地把在学校里诸多不顺引起的负面情绪，爆发到我身上。

正因为是在学校工作，母亲可以请一个学期的病假，偷偷跑乡下生下我，生下个女孩，就丢乡下找人抚养，若生下了儿子，就能荣耀抱回家。母亲说，丢我在乡下也是她的不幸，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令她无能为力，而我不能理解她的处境，她更不幸。那个乡下也早没有直系亲属了，抚养我的，是我称之为奶娘的乡下邻家女人。

母亲从不承认她是抛弃我，因为，她每个月都会拿出一笔相对于别人抚养孩子要贵多了的费用交与我奶娘，她常说这笔费用垒起来差不多比我人还要高。

接我回亲生父母家的时候，我已经记事，记得父母第一次来接，我说什么都不肯走，怎么忽然就要跟俩个陌生人去那个陌生的地方，我死揪着奶爸奶娘大哭，奶爸奶娘也跟着哭个不停。有个小伙伴说，薇薇快躲起来，躲马桶柜里他们找不到。乡下以前用的木头马桶柜堆在不用的农具房里，我们捉迷藏时都躲进去过。我真的躲了进去。父母找不到我无奈走了。

第二次来接我之前，母亲给奶娘写了封措词相当严厉的信，后来听奶娘说，是警告我奶娘，说我与奶娘只是金钱关系，叫她不要破坏我们亲生母女关系，然后指明让奶爸假称带我上街玩，用自行车带到某地，我父亲会在那里等，绕了一圈，我被骗回到了这个家。

这是真事，樊胜美苏明玉的经历也一定来自于真实生活，生长在父母精心调制的蜜水里的孩子不能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和母亲冲突的故事太多了，我之所以生长成很独立，很叛逆，很想努力成功，又经常自我否定的模样，与那个原生家庭有关。那些事以后再讲。

我吊在路民的脖子上进了家门。我们彼此给予的一个家，自己的家。

开了两罐汽水酒，就着茄子煲庆祝我们周年纪念。

“来，我敬敬老婆，今天例外允许未成年人喝点含酒精的饮料。”

“你才未成年呢。”

“许愿吧，可以许三个，管今年一年的。”

“你先说。”我看到路民在坏坏的笑：“把灯关了，许愿关灯才灵。”我又补充一句：“许得不好，看我打你。”

“我早想好要许的愿啦。第一，争取业绩翻番，多拿绩效，争取攒齐首付买个房子，然后生个娃！第二……”

我笑着捶了路民肩膀一下。

“第二，完成我们行年计划的一个新联网系统培训项目，这个项目领导很重视，做好了，我们部门能提升一个等级，然后我就可以跟娃说，看你爹厉害不？”

“好没臊！”我又打他。

“第三，哎哎别打，让我许好啦，肯定很灵的，我把双手合十起来。第三，许愿我家薇薇更漂亮，生个和薇薇一样聪明漂亮的女娃娃！”

我对路民肩膀乱捶一通。

我们是裸婚。我工作还没有正式转正，拿的实习工资，我一向消费比较克制，低水平，马马虎虎自己够吃够用，再勉强置换几件工作了需要穿的比学生期成熟一些的衣服，是个实实在在的没钱人。

路民虽工作比我早了几年，但工资也不高，国有银行收入要比股份制银行的低多了，但国有银行的视野更宽，接触面要广，前景更远大，路民大学学的是数学应用，研究生学的信息管理技术，这在大银行里才能更好地施展所学，以后也有体验和阅历，去考精算师。路民有主见地放弃更高薪水的小银行而选择了现在的地方。

我结婚前几乎是被父母打出门的，那次父母为让我帮弟弟学习的事找人开后门，我做不到，父母便与我又一次发生了激烈冲突。即便没发生那个事情，我也是不可能在我父母这边获得经济支持的，路民早就知道。而他于他家，一向懂事独立，体恤他父母的不易，早在大学期间就勤工俭学，做过很多工作，给别人写过程序，给电器修理部站过柜台，还在一个集成块流水线上做过临时工。研究生期间，路民的生活费基本都是他自己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