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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方生方死

楔子&第1章.碧云黯

【楔子】

腊月廿七,子夜时分。

寥渺雪境,万里无涯。

骤风如聚,寒气如沐。

唯独如银般的雪地上,一道慑人的血痕,蔓延不散,直到荒径尽头的一间陋屋。

这是一间北地寻常的猎屋,但是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此刻星星点点的火光,将其间的秽气腥臭,熏成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简陋的几乎不能称做是床的木板上,斜斜的,倚靠著一个人。

一个乱发覆面,裘袍沾血的人。

一个下腹高耸,隐约悸动的人。

然後,一只手,握著一把名叫觐鬼的刀,那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寻魔医聂徵狐的刀,然而任凭如何揣测,此刻若有人见,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寻魔医。

一向高贵凛然,魅惑众生的寻魔医,怎麽会,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地方,处於这样一种让人无法置信的状况?

……t

这个人,是聂徵狐,他很冷静的,因为他知道,此刻自己孤身一人,若非冷静如斯,须臾之後,命归黄泉的,就不止他一人了。

他是江湖上最嗜人命的人。

他要杀的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同样,他要救的人,亦如是。

所以江湖人言,找寻魔医救命,就是把自己,置於死地而後生了。

“你这个小鬼,再乱折腾爹爹,等到,等到……”他的声音,喑哑一如鬼魅般的,可是,这陋屋小小,他在和谁说话?

他在和他肚腹中即将诞出的婴孩说话。

他是一个男子,不折不扣的男子。

首先他亦是寻魔医。

这天下有什麽事,是寻魔医不敢做的呐?

所以,经过了九个多月前的靡乱一夜,他怀有了身孕。

很荒诞不羁,但是,这是事实,因为,他服用了上古秘书中描述的紫藿圣果,那是一种玲珑剔透的泛著淡紫色光芒的只生长在天虐宫中的果实,那是一种拥有神奇力量的可以让男子受孕生子的果实。

……t

他,虽身为医者,睥睨天下,但是,也是第一次,面对男子生产,而这个在旁人眼中几乎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男子,就是他自己。

自从确定自己有孕开始,他几乎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数日前,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不想想那些无聊血腥的物事,更不想想那个人惊愕到几乎见鬼般的神情,所以,他逃离了自己安逸的家,逃到这般荒郊野岭,还是被那些自诩正义的败类们追上了。

若非他此刻的身体状况,他定将那些无耻之徒碎尸万断,但是那时,他只能拼却一身功力,护持著自己疼痛俱裂般的肚腹,然後,以手挡剑刃。

……

没有人,可以轻易的,从寻魔医的手下逃离。

那些伤了他的手的家夥们,也纷纷中毒倒地,他们永远,永远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间,却始终生不如死,因为聂徵狐的手上,有一种毒,名叫生不如死。

那些人,自作自受。

……

然而逃离至此,他亦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某种极限。

肚腹中翻滚著难以形容的疼痛,下肢几乎连带著麻痹了,腹中的小鬼,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世了。

但是,一切,尚未准备就绪。

自从知晓紫藿圣果的传奇开始,聂徵狐就有周详的计划过,生产时的境况,毕竟男子不比女子天生的生理构造,所以,他竭尽所思,在自己有孕的第四个月,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个看似危险,但是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但是,他还需要一个人帮助他。

他的师傅。

游历江湖的师傅,行迹诡谲,并不好找,但是,他有一个朋友,极善寻人,所以硬是将他的师傅雪堕尘从茫茫人海中找了出来,然後,送上他传递的秘函。

师傅,原本就在那几日,赶到自己所居的邃血小筑,偏偏正是那几日,有敌来犯。

……

他和师傅,就是这样错过,所以此刻,只能全然的,倚靠自己了。

他是寻魔医,江湖之中,又怎会有难倒他的病症?

剥剥声响的干柴,是拆卸那些桌椅所得,瓦罐中浸著雪水,渐渐滚起,那把刀,是他随身的觐鬼,在火焰上反复炙烤,煞气逼人。

他几乎有些佩服,此刻自己的冷静如斯了,可见人被逼如此,什麽样的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他动作怠缓的,含下一枚灵檀丹,他必须保持足够的体力,然後用受伤的左手,从腰间锦囊,摸出一只紫玉小绣瓶,颤巍巍的,想要打开。

肚腹间忽然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刹那咬碎了嫣紫色的唇,不可以,不可以昏过去!

掀开自己厚裘下仅著的亵衣,露出密布著淡青色血脉的隆涨腹部,然後,将绣瓶内的透明液体,倾倒於上。

那液体,名曰无情,那是世间顶级的麻痹之药,只对涂抹的地方生效。

但凡涂抹,即使以手深入搅剥内腑,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知觉。

他要做的,正如是。

……

深呼吸,眼底蓦然,想起一个人的温柔,也许这世间,温柔本是虚幻,不值得依恋,但是为何,还是想起那个人,不经意的温柔。

那个混蛋!

觐鬼刀落,肚腹之上,立即现出一道三寸余长的血痕,然後,他脸色一如雪般的,用原本执刀的手,探入其间。

原来,自己身体内部,就是这般黏腻的令人不悦的感觉呵。

血液流淌汩汩,身体的意识在渐渐远离,手,却在执著的磨挲著,终於,找到了那个小鬼的轮廓,但是似乎,有什麽异常,有什麽,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

这世间,凡事皆无定数呵!

但是,他已经无暇细想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在迅速的流逝中,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不可以,不可以昏厥,还差一点,只要把那个小鬼拽出来,就好了。

还差一点!

差一点!

……

随即的黯黑,像是永无止境的地狱,他已经无法辨别,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只是隐约的,听到了婴孩细碎的哭泣,然後是谁,是谁?

在唤著自己的名字-

如此关切的,如此担忧的-

……

如此撕心裂肺的-

“徵,不要─”

……

【第1章t碧云黯】

三年前,睢阳正寒-

江湖之远,不若碧云颠-

九鼎盟首,莫如僵命城-

武林中所知的这任僵命城主,年不过三旬,却练就一身绝世魔功,睥睨黑道,无人能出其右,故而有著断魄僵神的绰称,可是真正见识过此人的,却是寥寥无几,除了僵命城中的亲信,其余的有幸见识的,已经成为死人了。

可是任谁也无法想象,此时,正是这位魔煞城主郗玉冢,手中端著一只檀木制成的托盘,上有琉璃盏,盛著各色精致可口的糕点,站在上等黄梨木雕琢而成的龙塌边,冠绝尘寰的容颜上带了十分纵容宠腻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赔著好话,“小狐,吃一点东西吧……”

那榻上斜倚著一个男子,些微上挑的眼底,有著让人难以抗拒的魅色,淡樱色的薄唇,始终带著一抹不屑的冷嘲,仿佛世间没有什麽事情可以让他动容一般,殊不知,他此刻不过赤裸的淡蜜色的躯体,胸前两朵蘼红的乳蕊呈现出被人啃啮过的红肿,上面镶嵌的黯紫水晶,和正在意淫著他的双眼浑然一色,上等锦被堪堪搭在腰侧,肌肉贲实的小腹残留著难以分辨的乳白液体,更形暧昧,双手被海底玄铁制成的镣铐紧缚在床头,肌理魅惑的手臂上分明呈现出一道道施虐的鞭痕,让人无法不猜度,那锦被之下,又是怎样的风情。

纵是如此狼狈被囚,男子仍是睥睨桀骜的,“死僵尸!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否则的话,我定会百倍奉还!”因为他是寻魔医聂徵狐,他杀人的狠厉和医术的妙至颠毫一样让人瞠目结舌,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他落於此等劣势,还敢对僵命城主如此呼喝。

郗玉冢却是用诱哄的口吻,“小狐,你是在怪我麽?我只是想要疼你呵……吃点东西吧!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聂徵狐眼底邪魅的光一闪而逝,然後用一种稍显沙哑的声音缓缓的说,“吃东西麽……可惜我此刻饥渴的不是肠胃呐!”

郗玉冢顺延著他的视线,看到那轻覆著薄被的下腹渐渐凸起,他也是正常的男子,更何况,他对这个男子身体的每一寸都了若执掌,於是单手抚上,“先喂饱这里……麽?”

聂徵狐傲慢的撇一下唇,然後用一种几乎挑逗的口吻说,“用嘴来……”

郗玉冢只是挑了一下完美到让无数闺秀嫉妒的眉,属於异族的紫眸闪现出某种惊心动魄的漩涡,然後俯身,撩开锦被,用牙齿唇舌撕磨著那已是半勃起的男性,脸上的神情,有种让人崩溃的魅惑。

聂徵狐只是半闭上眸,唇侧一抹嘲讽的冷笑。

似曾欲望,不曾用心。

僵命城外,不知绵延了多少年的瘴气雾林中,一个男子,迷失了方向。他唤做厉寞严,乃是江湖第一堡震天堡的二公子,可怜他的幼弟身中剧毒,奄奄一息,遍寻名医均无所获,最後,只剩下传闻中的寻魔医了。

若访名医,必先寻魔,江湖上是这样传言的,但是江湖中的传言,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厉寞严却对关於寻魔医的传言,深信不疑。

他握紧双拳,数日前好不容易从灵犀公子那里买到消息,寻魔医在这僵命城,他便义无反顾闯了过来,为了幼弟的性命,在所不惜。

迷雾渐渐深邃起来,遮掩住他的眉眼,他的双手,当然也隐秘了距他不远处的另一抹玄色身影。

爱断神临,不过三生石上的拈花一笑。

乳白色的弧光,高潮时的嘶吼,男子黯紫色宛若深渊般的眼,男子舔拭著自己薄唇时的魅惑。

郗玉冢很多时候,甚至憎恨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个男子相逢,一旦相逢,便真的万劫不复,他动用了整个九鼎盟的势力,设下众多诱饵,终於把这只狡猾的狐狸骗入了自己的陷阱,并且顺遂心意的得到了他,可是每一次性事之後,他只会觉得自己距离这个男人更加遥远,或者原本就没有贴近过,此刻口中是对方独特的檀腥体液,吞咽的同时,他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面对寻魔医,纵是他是纵横黑道的断魄僵神,也无可奈何。

“午膳想要吃些什麽,我让下人准备?”郗玉冢百般呵护的问著。

聂徵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故意晃了晃自己依旧被镣铐紧锁的双手,“我想要吃红烧僵尸蹄,清蒸僵尸脑,油炸僵尸肺,水煮僵尸鞭!”

郗玉冢摇头,也不生气,转身离开,他深悉,和这个口舌毒辣的男人纠缠太多,只会是自取其辱,随口却吩咐著,“绰约!伺候聂公子!”

“是,城主!”被称为绰约的女子,恭敬裣身行礼,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异样。

待到郗玉冢完全不见身形,绰约轻声说道,“聂公子请稍後,奴婢为公子端午膳去了!”

聂徵狐也不理睬,径自闭目养神,他体内的制约,已经快要失效了。

绰约抿唇,绕过蜿蜒的亭台,却显然不是朝厨房走去,眼见她越走越是荒凉,最後到了一处废弃以久的石亭,屏息听得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得挪动著石桌,转了半圈,石亭一隅蓦的敞开一扇地门,里面黑漆漆的,漫伸台阶,绰约缓缓走下,待到整个人没於暗道之中,头顶的地门轰然合上,一切,像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破军参见帝尊!”

“嗯!”

“禀帝尊!钥匙已经到手了,今夜便可行动!”

“知道要怎麽说麽?”

“属下见了聂公子,便说请他去震天堡救厉四公子一事……”

“你以为寻魔医离了这钥匙便逃脱不得了麽?”

“……属下愚见……”

“你便告诉他,震天堡有一颗蓝田珠,他一定会有兴趣的……”

“遵命!帝尊!时间紧迫,属下先行告退!”

……

不过盏茶,地门再度缓缓掀开,绰约再度出来的时候,眼底已是沈稳内敛的光芒,她知道该怎麽做了。

冬日午後,难得的豔阳高照,让人昏昏欲睡,聂徵狐从来都是自我享受的人,所以即使此刻身形狼狈,神情依旧惬意,当初要不是为了那件东西,他才不会来这僵命城里走一遭,整个九鼎盟拙劣的演技让人意兴阑珊,那个自称痴心的死僵尸更是让他倒尽胃口,在这里也耽搁了月余,那件东西却还没有些微的线索,他不禁有些躁郁起来,试探自己的内息,毒已经化解的差不多了,他於是闭目,运功猛烈一震,手腕上的镣铐竟如同琉璃般脆弱,轻而易举的散落,他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不禁冷笑,死僵尸……也不过如此。

起身,任凭自己优美修长的躯体沐浴在暖阳当中,舒展双臂,神情慵懒像一只刚刚餍足的野兽一般,随性从一旁的木箱里翻找著衣衫,没有自己心爱的绛红色外袍,那件白色的也差强人意,他心底却是暗暗咒骂,那个变态死僵尸,把自己的随身之物又藏到哪里了!

窗外忍不住一阵轻笑,分明没有任何掩饰。

仿佛三生缘分,早就注定。

聂徵狐懒得理睬,窗外那个人呆了也有盏茶时间了,该看不该看的也看了不少,他是不甚介意,反正他也感觉不到任何杀气存在,给这死气沈沈的僵尸城里找些麻烦,也是让他乐此不疲,於是故意朝那人藏身的方向凌厉一眼,算是警告。

窗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缓缓向门靠近,聂徵狐撩一下眼,推门进来的,却是绰约,手中提了一只食盒,看他恢复自由之身,也殊无惊愕,只是淡淡的躬身,“聂公子久等了!”

聂徵狐可以确定,刚才偷窥自己的人,绝对不是这个名叫绰约的侍女,但是这个侍女,也绝对不简单,他也不做声,静观其变。

绰约熟练的摆好碗盏,四色小菜,一盅煲汤,一碗镶嵌著芝麻的晶莹剔透的米饭,还有一壶美酒,绰约恭敬的将白玉著递了过去,“聂公子请用膳!”

聂徵狐也不客气,接过玉著品尝起来,他吃得很慢,似乎想要把食物的每一种滋味都体会清楚,绰约静静得看著他,却是暗自心惊,果然,帝尊所言不错,寻魔医从来都不是靠钥匙获救的人,她不禁有些发愁起来,自己要怎样引起话端?

可是此时,她也只能这样静默候著,因为她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包裹著自己,情不自禁的冷汗涔涔,她甚至不敢抬头,或者说不用抬头也会知道,此刻,寻魔医有些拂然,而这情绪的突变,抑或,正是因为她……

聂徵狐啜了一口美酒,闭目品尝,是十年份的花雕,入口醇香,绵延顺喉,整个人暖和起来,他眼神肆意一撩,“你是这里的人?”

绰约一惊,寻魔医这话本来便是话中有话,她斟酌一下,小心翼翼的回答,“奴婢在僵命城呆了十年了。”

“是吗?也不容易啊!”聂徵狐似笑非笑,轻佻的拨弄著她的发丝。

“谢聂公子关心!”绰约行礼,反正礼多无碍。

可是下一瞬间,聂徵狐俨若上等白玉雕琢一般的手,竟然掐在绰约颈间脉搏之处,霎时绰约痛苦的绞起眉头,整个人痉挛的抽搐起来。

“说!你到底是来做什麽的!”

绰约咳嗽几下,银牙一咬,艰难的说,“奴婢……奴婢听说公子来僵命城……乃是为了一颗什麽珠子……”

聂徵狐不动声色,“继续!”

绰约却觉得自己的呼吸稍微顺畅一些,“奴婢是不知道这僵命城有什麽珠子,可是却知道,蜀地震天堡,有一颗蓝田宝珠……”

聂徵狐冷冷嗤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呐!不像是那个死僵尸调教出来的!”却松开了手,状似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径自继续用膳。

绰约一言不发,她心知肚明,聂徵狐已经对自己的底细有所怀疑了。

正在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桃花味重的男子,见了屋内情形,似乎有些诧异,却一言不发。绰约心底一颤,还是俯身,“风殿主!您这是……”

“你就是寻魔医聂徵狐!”来人姓风双字重镰,乃是僵命城风花雪月四殿中风殿之主,此刻口吻竟然带了几分焦灼。

聂徵狐漫不经心,“绰约!斟酒!”

风重镰可没有什麽好耐性,“我要你救一个人!”

绰约暗自摇头,寻魔医是什麽样的魔煞,连城主对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哪里容得下风重镰如此呼喝。

聂徵狐果然不加理睬,白玉著上夹了一块嫩笋,这样的隆冬时节,能够吃到如此鲜美的春笋,也算难得了。

风重镰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的规矩,也知道你要的东西,我要你救一个人!”他看似理直气壮,可是握紧的双拳还是泄漏了他一丝紧张,毕竟他面对的,是寻魔医。

绰约有些意外,她本是心思细腻之人,对僵命城中之事知之甚广,转瞬便了悟其间关节所在,只是颇有些好奇,风重镰……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聂徵狐放下酒杯,用一旁的绢帕拭了拭嘴,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舒展筋骨,然後竟然回到床榻上,拣起那镣铐,对著绰约魅惑一笑,“过来!帮我带好!”

绰约不敢不从,悉心为他重新锁上镣铐,却不留痕迹的留下钥匙在他枕内侧,聂徵狐瞥了她一眼,唇侧一撩,眼底邪狞之色瞬间浮起。

风重镰果然有些沈不住气了,整个人霍的一下掠到聂徵狐床边,单膝跪倒,再也不复刚才的强势,“只要救得了她,便是要了我的性命也……”

聂徵狐似乎这才舍得分他一个眼神,懒散一瞥,看他虽然神色狼狈倦怠,但是容貌俊美,身形昂藏,暧昧得舔了舔唇,“把裤子脱光了!”饱暖之後,便思淫欲,寻魔医从来都视世间礼教於无物,风流无忌,及时行乐。

绰约俏脸一红,风重镰却是脸色青白交织,复杂得很。

僵命城,鬼殿,正座之上,悬挂著一只恶鬼修罗的石雕,阴森可怖,郗玉冢坐在那里,捧一杯茶,却不啜饮,只是用左手小指抚摸著茶碟边缘,听自己的属下有条不紊的汇报著。

“……江湖上如今已经传开消息,寻魔医在我僵命城中,各色有心之人纷纷打探碧云颠的秘密,城主,这样下去……”说话的是一个阴柔美貌的男子,正是花殿主沈缁雅,眼底一抹担忧之意,却是无法掩饰。

郗玉冢无动於衷,神思似乎飘忽不定。

沈缁雅眉心一蹙,那颗晶莹的血色圆痣有些扭曲起来,“城主,这样下去……”

“大哥!风重镰那个狗奴才是不是躲到你这里了!”这时一个娇蛮的女子冲了上来,和郗玉冢有著七分相似,却分明是个狠辣的蛇蝎美人,此刻手中赦蛇鞭一甩,显是兴师问罪而来。

“迟媚!不得无礼!”郗玉冢训斥著自己唯一的妹妹,“重镰是我的风殿之主你的未婚夫婿,不是什麽狗奴才!”

“他!他竟然敢瞒著本小姐和外面的荡妇勾搭!本小姐今天一定要杀了这对狗男女!”郗迟媚发起飙来也是蛮不讲理。

郗玉冢皱了皱眉,目光移向沈缁雅。

沈缁雅也是极其玲珑之人,“禀城主,风重镰前日回到城中,听下人们说,似乎带了一个重病的女子……”

第2章.流霞乱

【第2章 流霞乱】

“就是那个贱人!那个妖精!大哥!我先去杀了她!”郗迟媚哪里耐得住性子,妒火中烧的她恨不得将那二人碎尸万断。

郗玉冢横了她一眼,对沈缁雅淡淡的说,“那女子现在何处?”

沈缁雅主管僵命城内务,智计过人,城中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掌握,“在宿风阁,听说风重镰已经找了城中几个大夫诊治过……”沈缁雅看了郗迟媚一眼,继续说道,“那女子乃是小产後气虚体弱,再加上体内寒毒深重,命不久矣。”

“哼!贱人的贱种!流掉了活该!”郗迟媚一派理所当然的诅咒著,气势汹汹。

郗玉冢却似忽然想起了什麽,眉心一皱,“那麽风重镰……”

沈缁雅知他所谓何事,“风重镰让那女子与他同居一室,行从过密。”

“宿风阁……好!本小姐现在就去杀了他们!挫骨扬灰!让他们黄泉路上也不相逢!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郗迟媚咬牙切齿,原本绝美的容颜变得狰狞起来,纵身而去。

郗玉冢也霍的起身,什麽都没有说,朝相反的地方走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风重镰,恐怕……

数下起落,郗玉冢已经回到了他的炼鬼阁,正待推开门,听得里面竟然传出了销魂阵仗,他一股无名之火窜升上来,若有谁敢动他的小狐,他定让那人生不如死!

足下轻点,已然来到内室,床缦半掩,侍女绰约软绵绵的昏倒在地,他丝毫不压抑自己周身修罗般的黯黑怒焰,蓦的用掌风劈开那轻纱薄锦,却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他的小狐,依旧是他离开时被缚的姿态,神色慵懒邪魅,而他的风殿之主、他的未来妹婿风重镰,竟然赤裸著下身,背坐在小狐胯上,股间密缝一片蘼红翻乱,水色淫腻,却依旧著魔般的上下起落,任凭对方巨硕的男器时而没入时而拔离,眼神涣散,一手支撑在床榻上,另一手握住自己同样勃发的男器濒死揉搓!

郗玉冢铁青著俊容,冷酷的问,“小狐?!”

风重镰一派欲仙欲死的模样,哪里注意到郗玉冢的存在。

聂徵狐笑得无辜,“怎麽了?”他故意挺送髋部,让身上的风重镰嘶吼得益发放荡形骸。

郗玉冢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面前的男子是寻魔医,他更不屑用那些世俗繁文缛节来约束於他,只是,他是他的!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只能专属於他一个人!他不管曾经传闻当中风流无计男女通吃的寻魔医那些众多的红粉蓝颜,不管什麽倾莲山庄的庄主靖白胤,什麽富贵浮云的老板裔悬梦,什麽天下四大花魁尽览怀抱,什麽贴身的春夏秋冬四侍寝终日卿卿,此刻,这个男人在自己的僵命城,此生此世,他都会把这个男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我昨夜没有满足你麽!”郗玉冢怒火冲天的问道,昨夜糜烂的情事依稀还在耳畔,他分明记得自己怎样在这具紧膣销魂的男体当中如何驰骋纠缠,而这个男子又是怎样扭摆呻吟,此刻竟然如此谈笑无忌的和旁人在他们的床榻上翻滚,简直……简直罪大恶极!

“就凭你?啧啧……还真是中看不中用呐!”聂徵狐轻谩的瞥他,手指却朝著风重镰腰眼遥送指风,但见风重镰昂头收腹,浑身遽烈的抽搐起来,一道乳白的弧光射出,整个人一如断线风筝般向前倾倒,连带著他们依旧结合的下处也分开,一泓红白交织的浊液从他股间涌溢出来,玷污了身下白绸锦被。

郗玉冢从一旁的小柜中拿出一方丝帕,缓缓的擦拭著聂徵狐胯下昂藏沾染的秽物,眼神阴骘,却像是对待什麽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要怎麽把你锁在我身边!要怎麽让人专注於我一个人!小狐……”话到最後,竟多了三分无奈,三分情浓。

“少说废话!我可以还没有射出来呐!”聂徵狐眼底却是明显的情欲氤氲,口吻多了几分不耐。

郗玉冢一双铁臂揽起他的腰身,径自敞开他修长贲实的双腿,架在自己肩上,一手蹂躏著他明显红肿紧膣的穴口,另一只手握住他的男性一阵揉搓,“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解开亵裤,没有任何前戏的,嚣张的巨龙没入了细嫩的菊轮当中,撑平了裂伤未愈的皱褶。

“就这点本事麽!真是……真是笑死人了!简直就是隔靴搔痒一般!我说死僵尸!你到底算不算男人啊!”聂徵狐不留一点口德的,将郗玉冢贬低到一无是处。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的!小狐!记住!你是我郗玉冢一个人的!”郗玉冢阴霾著宛如神砥般的容颜,一如传说中的修罗王一般,豔丽,并且魔魅。

聂徵狐笑得却是狡猾万分,眼底没有丝毫动情的征兆。

傍晚的烟霞染豔了天空,一如逢魔一般的美,风重镰昏昏沈沈的醒来,只觉的下体一阵钝痛,他渐渐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只要他吃下一枚药丸,寻魔医便答应救他的蕙泽的性命,他欠了蕙泽太多太多,就算是用性命偿还也义无反顾,於是吞下了那药丸,然後他只觉得一阵烈火烧灼著自己肺腑之间,恍惚中见到了蕙泽秀美的容颜,可是真实的呈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另外一张魅惑天成的男子的脸。

是的,是一个男子,一个仅仅一个眼神就让他粗喘不定的男子,他已然分辨不清楚到底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真实,抑或原本一切都是虚幻,只是想要占有这个男子而已,後穴从未有过的空虚和酥痒,想要被撕裂想要被贯穿的欲望,他看著那个男子对自己夭魅一笑,然後自己便著魔一般的扑了上去……

他用力摇了摇头,後穴的异物感似乎还没有褪却,半敞的穴口黏腻难受,他却终於清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该死的寻魔医!他被算计了!

正待起身,却听得一阵冷彻心扉的声音,“你醒了!”

风重镰遍体生寒,“城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郗玉冢吻了吻已经入眠的聂徵狐,满意的看他被自己重新烙过痕迹的躯体,绝世的容颜上闪过一抹难以形容的温柔,却在转向风重镰的一刹变得冷冽,“去杀了那个女人!”

他并未点透,可是风重镰就是知道他所指的就是他的蕙泽,他抖了抖唇,却感觉自己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浓重的煞气当中,随时可能筋骨寸断,可是他咬牙,想起蕙泽的美好,想起蕙泽为她付出的痴心,颤著声音问,“属下愚钝,城主所指的是……”

郗玉冢看他装傻,半是嘲讽的笑,那一笑,仿佛修罗豔鬼一般,“飞霞派的九长老,闻蕙泽!”

。。。。。。。。。。。。。。。。。。。。。。。。。。。。。。。。。。。。。。。。。。。。。。。。。。。。。。。。。。。。。。。。。

夜色侵蚀著堕落的精魄,风重镰有种大势已去的绝望,自幼对城主的尊崇,让他本能的敬畏起来,更何况,刚刚糊里糊涂做下丑事的他,根本无所遁形,他背叛了他的爱侣,也背叛了他的主人,这样的打击,让他把所有的一切加诸在榻上那个魅色祸世的男子身上,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可是他哪里知道,寻魔医之所以勉力看上了他,纯粹是另有隐情。

江湖莫大,极少有人知道寻魔医的师承,更鲜为人知的,是寻魔医修炼的一种独特武功-云霓愈术,世人只见寻魔医重重惊世骇俗的医术武功,却不知云霓愈术其实有著先天的不足,对於不同的修炼者,又各有缺陷。但凡肆意使用此术後,有人功力耗损,有人脏器受创,有人必须忍受筋脉紊乱的痛苦,有人必须接受昏迷数日的事实。历代修炼者废尽心思弥补这缺陷,终於到了寻魔医这一代,每一次用过云霓愈术之後,修炼者只是邪火中烧亟於发泄,而手段也非常简单,床第欢愉之後便无大碍。所以这一次,无论是风重镰,还是郗玉冢,不过是聂徵狐运用云霓愈术解了自己体内的毒素之後的补品罢了。

这两人哪里料得到如此曲折的隐情!

风重镰心虚惶恐,表面上只得敷衍他的城主,匆匆退下,脑海中早就掠过几条退路,郗玉冢也不动声色,内心却是风起云涌,这个胆敢觊觎他的小狐的混蛋,必死无疑!

然後为聂徵狐搭上薄被,近乎痴狂的吻了吻他的颊侧,走出寝居,他数日疏於僵命城,有些杂碎耐不住了!

一场血腥,在所难免。

聂徵狐却因为性事後的倦怠小睡酣然,直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眼被柔软的丝锦覆上,无法视物,一道悠长绵延的气息,在他床侧,他淡淡嗤笑,“怎麽了?想要玩禁缚?你这个变态的死僵尸!有本事把我整个人都捆起来啊!”

对方没有什麽回应,只是那幽香,更加浓郁起来。

聂徵狐若想要解开眼睛上的丝锦,实在容易至极,可是他实在懒得动弹,反而颐指气使的,“正好帮我按摩一下,用点劲儿!不要告诉我刚才不过做了两次就成软脚虾了!”

对方的呼吸明显一窒,然後淡淡的轻笑,仿佛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心旷神怡起来。

一双温厚的手,沾染了某种清润的脂膏,覆在自己背脊之上,掌心似乎带著吸膣的力量,均匀的按压著背部重穴,疏通淤阻的血脉,那脂膏渗入肌服,让人舒服的忍不住呻吟起来。

“嗯……这里……向下一点……再向左一点……用劲……啊……啊……”聂徵狐自然分辨得清楚,身後的人绝对不是那个冷冽僵硬的郗玉冢,可是管他是什麽神仙鬼魅,及时行乐本就是人生快意。

属於男子的浅笑清冽并且醇厚,像是一潭陈酿美酒,散发的诱惑的味道,那双手也似有知觉一般的,蕴贴的抚慰著最需要抚慰的地方,那脂膏显然也非凡物,原本淡蜜色肌肤上星星点点的淤痕,竟然渐渐消褪,修长的指尖在那背脊上游移,缓缓的滑入腰侧,益发的,靠近那狼藉一片的股间。

“快点……把里面弄干净了!”聂徵狐对这无法视物的状态颇为惬意的,奴役这个人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双手停滞了一下,有些生疏的探入那明显肿胀的肉褶当中,清理著里面的秽物,然後稍显笨拙的重新涂抹起脂膏,不小心,指甲刮了一下其间一道裂伤。

“你这个混蛋!不会轻一点!”聂徵狐咬牙切齿的,对方立即颇为讨好的抚摸著伤口,那脂膏清润止痛,让他此刻只想昏昏欲睡了。

直到所有的患处都处理好,男子哭笑不得的听著聂徵狐已经平稳节律的呼吸,俯身停留在他的耳侧,暧昧的吹著炽热的呼吸,“你不在意我是谁麽……”声音明显不是郗玉冢,要低沈魅惑得多。

“管你是谁!有本事吃了我啊!”聂徵狐唇侧一撇,那笑容,惊心动魄。

“寻魔医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呐!”男子但笑,温热的吸气均匀的喷洒在聂徵狐颈间,让他觉得有些酥痒起来。

“看你也不像闲极无聊之辈,这麽明目张胆闯入僵命城主的寝居,是要灭了他?”聂徵狐才懒得睁开眼睛,黑暗往往掩饰了更多的欲盖弥彰。

“错也!”男子口吻有些神秘并且兴奋,“我这次来,可是特意为了你!”

“我?我不记得以前有和你一夕露水啊!若是想要找我负责,啧啧,你可要落空了!”聂徵狐貌似轻佻的说著。

男子却丝毫不被他言语所激,反而针锋相对,“一夕露水麽……我今夜验了你的身,啧啧,倒是期待有朝一日品尝这销魂滋味呐!”

聂徵狐反是一派无谓的态度,“我看阁下倒是贼眉鼠目不敢见人,可怜可笑啊!”他反正是一逞口头之快,丝毫不带迟疑。

男子摇头,眼神倒是带了三分凌厉七分纵容,本想再多说几句,不防远远的,已有凛冽的气息逼近,他伸手为聂徵狐拢一下发,便默不作声的抽离了身形。

聂徵狐如何分辨不出来,那渐渐逼近之人,除了郗玉冢,还能是谁,他伸手扯下眼上的布巾,对於骤亮的屋子有些不适应,微眯的眼底,掠过一抹煞气。那个家夥竟然敢三番四次的偷窥於他,真的是找死了!

门霎时被推开,郗玉冢有些谨慎的逡巡著屋子,眼神警惕,显是发生了什麽事情,待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後,才来到床边,看聂徵狐正蜷缩在锦被当中闭目养神,心底不禁一阵悸动。

“小狐,还好麽?”

“废话!有本事你也让我上几次!”聂徵狐没好气的挥拳,那束缚他的镣铐铮铮作响,仿佛嘲讽著什麽。

郗玉冢却还是有些狐疑的口吻,他虽未分辨出什麽异常,却还是戒备十足,“有老鼠闯入我僵命城呐!小狐,你先休息吧!今夜我不陪你了!”

聂徵狐嫌恶的说,“去死吧!”

第3章.温柔冢

【第3章 温柔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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