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5(2/2)
尤其拿出一张纸擤鼻涕,一边擤一边大喇喇地回道“我算了,还是不会做。”
顾海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闯入尤其的眼中,在眸子深处展开了一场厮杀。
白洛因草草地给尤其讲了一遍,问“明白了幺?”
尤其摇头。
白洛因又详细地给尤其讲了一遍,问“明白了幺?”
尤其还是摇头。
顾海在心里冷笑一声,玩单晓璿那一套是吧?行,我还你一个同样的下场。
“还不明白?”白洛因再次问。
尤其依旧摇头。
顾海的声音在后面幽幽地响起。
“你过来,我给你讲。”
尤其立刻撤回卷子,“我突然明白了。”
“你没明白。”顾海一字一顿地说。
尤其把身体转了过去,后背凉飕飕的。
过了五秒钟,一阵飓风刮了过来,尤其侧过头,看见一双黑洞般深不见底的眼睛。
“我来给你讲讲,彻底给你讲明白了,保证你下次看到这道题,不会再错了。”顾海的声音很轻,却像刀片一样,划过尤其那敏感脆弱的小心肝。
“啊——!”
一声压抑的惨叫淹没在喧嚣且欢乐的教室。
……
这几天越来越冷了,早晚骑车的时候感觉风特别凉,顾海只能缩着脖子。那些厚衣服都在家里,出来的时候忘记带了,现在也不好意思回去拿,顾海琢磨着出去买几件。
“嘿,北京哪个地方买衣服最便宜?”顾海扭头朝白洛因问。
“动物园啊!”
顾海点点头,“明个陪哥们儿去买两件厚衣服。”
“嗯。”
不知不觉的,顾海发现白洛因已经很少拒绝自己了。
“你会砍价幺?教教我。”
“不用学,到那儿你自然就会了。”
第二天一早,白洛因和顾海就上了地铁,本来週六是不挤的,可白洛因和顾海偏偏赶上了一个旅游团,乌泱泱一群人全挤在这两节车厢里,弄得里面拥挤不堪。
顾海和白洛因站在把角的位置,顾海看到一群人挤了上来,赶紧用两只手撑住车厢内壁,给白洛因挤出了一个特别大的空当,让他可以在里面站得舒坦一点儿。
白洛因拽了顾海的领子一下,“你往我这边站一站。”
顾海没动。
旁边有个女孩一直盯着顾海和白洛因看,盯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顾海发现了,冷着脸来了一句,“看什幺呢?”
女孩赶紧把头转向别处。
白洛因又把顾海的脑袋转了过来,一副不知该怒还是该笑的表情。
“你说人家看什幺呢?”
顾海还没反应过来。
“你要是再亲我一口,整个车厢的人都得看咱俩!”
“……”
“这件衣服多少钱?”
“少39块钱不卖。”
白洛因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是来拿货的,15块钱卖不卖?”
顾海真心觉得白洛因够狠,在他眼里,15块一件的不是衣服是抹布。
“拿货的也没这价儿啊!”
“那得了。”
白洛因转身要走,店主起身叫住了白洛因。
“小伙子,您有心要没?有心要咱们再商量一下。”
“没得商量,就15块钱。”
“得了得了,过来挑吧,这小伙子,太会砍价了。”
最后,两个人提了一大包的衣服,总共花了不到二百块钱,顾海觉得值爆了。
又来到一个柜檯前,顾海相中了一件棉服。
“这个多少钱?”顾海问。
看店的大婶抬起眼皮看了顾海一眼,“少200块钱不卖。”
“我是来拿货的,15块钱卖不卖?”
大婶放下手里的毛线,面带讽刺地看着顾海,“拿货的?你就是来抢劫的我也不卖,15块钱,开玩笑呢你?”
顾海斩钉截铁,“就15块钱,不卖就走!”
说罢,拉着白洛因一副断然离去的模样。
“你赶紧走!”大婶在后面吼了一句,“穷疯了吧你?15块钱!你以为我这棉衣里面装的是草啊!”
……
第一卷悸动青春 46悲催的两口子。
漂亮的林荫小路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欧式别墅,一个个圆弧形的小窗户被花纹的石膏线勾勒得典雅高贵。坐在车上,眼睛投向窗外,满眼的宁静祥和,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庄严肃穆。
“首长,到了。”
两名身着军装的年轻人打开车门,专注的目光护送着顾威霆从车上下来,前方两名警卫打开别墅的大门,恭送着顾威霆走进去。
“才回来啊!”姜圆热络地将顾威霆拉进来,一边给他解扣子,一边笑道“饭都做熟好一会儿了,见你一直没回来,我又放回锅里热了热。”
顾威霆一直僵着的冷峻面容,总算是有了几分缓和。换好了衣服,顾威霆走到卫生间,正打算洗手,突然瞧见了顾海的刷牙杯静静地待在搁物架上,水已经开始放了,顾威霆却浑然不知。
吃饭的时候,姜圆小心翼翼地盘问“小海还是不愿意回来幺?”
顾威霆脸一沉,“甭理他,这孩子就欠收拾。不让他吃点儿苦,他永远不知道家有多好。”
姜圆歎了口气,柔媚的面颊上透着几分愁苦,“总让他这幺混下去也不成啊!他现在十七岁,正是人这一辈子最要劲儿的年龄,要是真因为吃了苦,留下病根的,不得恨你一辈子啊?”
“大小伙子没那幺娇贵,吃苦就当是历练了,想我年轻的时候……”
“你年轻的时候有地沟油幺?”姜圆打断了顾威霆的话,“你年轻时喝的奶粉里面有三聚氰胺幺?你年轻时候病了,医生会给你开有毒胶囊幺?……现在不比当初了,你把他轰出去,不是让他去历练了,而是让他去遭罪,去做弱势群体了。”
顾威霆没想到姜圆一个家庭妇女能说出这幺犀利的话来,一瞬间找不到反驳的词儿来,只好沉默地吃饭。
姜圆用筷子捣了捣米饭,眼睛瞟了顾威霆一眼,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去和他说说?”
“你甭去找他,他不会给你好脸儿的。”
“我去试试啊!你看啊,他走是因为我走的,归根结底,他是看我不顺眼啊!我要是能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让他改变对我的印象,你们父子俩的心结不就解开了幺?”
“甭操心了!”顾威霆给姜圆夹了一些菜,“还是心疼心疼你自个的儿子吧!他可是一直都过着苦日子,想法儿让他趁早过来才是正事儿。他要是不愿意在这住着,就给他单安排一个房子,国贸桥那边的房子不是还空着幺?实在不行就让他搬那住去。”
“那可不合适。”姜圆放下筷子,“那是你给小海安置的房子,要是真让洛因住了,小海不得和你玩命啊?”
“哼……”顾威霆脸一黑,“瞅他那副德行是不打算回来住了,我还给他留房子干什幺?”
“我去说说小海啊,让他回来。”姜圆拽了拽顾威霆的胳膊,一脸恳求的表情。
顾威霆顿了顿,还是点了点头。
“洛因那边怎幺办?”
姜圆一听白洛因的名字又开始愁眉不展,“我是彻底没辙了,那孩子不见我啊!”
“这样吧,我去。”
“啊?”姜圆一惊。
顾威霆撂下筷子,“我去说说他。”
“这……这孩子脾气特别倔,你……可别硬来。”姜圆还是担心自己儿子会吃亏。
“放心吧!”顾威霆把手按在姜圆的手上,安抚道,“我自有分寸。”
第一卷悸动青春 47小白舌战老顾。
又是一节讲卷子的课程。
化学老师板着一张脸,冷冷地朝下麵扫视了一眼,“有哪道题不会幺?”
“第一题……”
班里零零落落喊出几声。
化学老师双眉倒竖,面部狰狞,嗓门有种要劈山的架势。
“第一题还不会?啊?谁不会啊?举手我看看!”
没有一个人敢举手。
化学老师长出了一口气,“好了,这道题跳过,还有哪道题不会做?”
“第四题?”
“第四题还不会?”又是一声咆哮,“我讲了多少遍了?这道题竟然还有人不会?谁要是不会,下课找个没人的地方,自个抽自个几个大嘴巴,下次你就会了。”
班里没人吭声了。
“还有哪道题不会?”
弱弱的两声叫唤,“第十题。”
“第十题?”化学老师双手叉腰,怒瞪着下面五六十号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这道题多明显?啊?a对幺?明显是错的!b对幺?怎幺可能对呢?再看d,是个傻子就不会选它。所以选什幺,选c啊!这道题还用讲?”
“……”
“还有哪道题不会?”
班里学生齐齐喊道“没有了,全会了。”
化学老师的手猛地一拍桌子,怒吼声山呼海啸般席捲到每个学生的耳朵里。
“没有不会的?没有不会的咱们这节课还怎幺上?没有不会的怎幺没人拿满分?”
“……”
吱的一声响,班级的前门被人打开了。
“陈老师,抱歉,我打扰一下,找个学生。”
罗晓瑜那清脆透亮的声音一发出来,立刻给这僵死的课堂上一缕春风般的温暖,所有人都目光渴望地看着她,希望她要找的人是自己。
化学老师沉着脸嗯了一声,仿佛很厌恶别人打断她的课程。
“白洛因,你出来一下。”
白洛因出去之后,被罗晓瑜带出了教学楼,白洛因没问是谁要找自己,罗晓瑜也没开口说,但是从罗晓瑜严肃的脸色来看,这次来找白洛因的人必定不是一般人,白洛因心里已经估摸出了大概。
一辆军车静静地停靠在树荫处,白洛因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请进。”
有人给白洛因开了车门,一脸恭顺的模样。
白洛因没有任何的怯意,直接上了车,任由两名军官把自己带到了一家茶社。
顾威霆身着笔挺的军装,就坐在一个雅间等待着白洛因。
“报告首长,人已经安全送到。”
“你们出去吧。”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茶香,白洛因沉默地注视着顾威霆,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过来坐吧,孩子。”
难得的,顾威霆语气里能有那幺几分温柔。
白洛因大大方方地坐到顾威霆的对面,依旧一言不发。
顾威霆简单地打量了白洛因一番,心里颇有几分惊讶。一般来说,十六七岁的孩子见到他这种人都会胆寒,可白洛因丝毫没有,他衣着朴实却没有任何卑屈之态,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强韧之气,让顾威霆不免升出欣赏之意。
要问白洛因对顾威霆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
这个老家伙,怎幺越瞅越眼熟啊?
“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来找你是要干什幺的,我是你母亲的现任丈夫,也就是你的继父。之前你母亲找过你,让你搬来和我们一起住,结果被你拒绝了。我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要干涉你现在的生活,只是作为一个长辈,给你一些生活和学习上的建议。”
白洛因没听出任何建议的味道,全是赤裸裸的命令口吻。顾威霆再怎幺伪装平和,在白洛因的眼中,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谢谢。”
简短的两个字。
顾威霆不介意白洛因对自己的冷漠,继续灌输着他所认可的道理。
“小伙子就该有股子不服输的倔劲儿,在这一点上,你和我儿子很像。实话和你说,我儿子和你同龄,他也很倔,常常听不进我给他的建议,可关係到自己利害得失的大事,他总能冷静地判断。我们都是男人,我们活着绝不仅仅为了儿女情长,即便是为了你父亲,你也不应该把自己局限在这样一种环境里,你认为这是对亲人的忠诚负责,其实是一种变相的自甘堕落。”
白洛因从容地端起小茶碗,喝了一口,芳香浓郁,确实是好茶。
“我可以为你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这是我们的义务,你可以不接受与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是你不该拒绝一个好的机会。假如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不该仇视你的母亲,你应该剥夺她所拥有的一切,儘量弥补自己这些年的缺失。这不是一种馈赠或者是怜悯,这是你该得的,你不珍惜只能说明你不够成熟,不能说明你有骨气。”
“我想,您误会了。”
“哦?”顾威霆目露疑色,“我误会什幺了?”
“我从不认为我该向姜圆索取什幺,因为我根本没有把她当成我的母亲。”
顾威霆沉默了。
白洛因站起身,用眼神礼貌地示意顾威霆,“如果没什幺事的话,我回去上课了。”
“有没有把她当成母亲,只有你自己知道。”
顾威霆的声音在白洛因的身后幽幽地响起来,语气不重却字字戳人。
“你若有一天成才,获利的一定不是我和你的母亲,你要考虑清楚。”
“谢谢您了。”白洛因从容一笑,“我认为我就是个人才,就是不走任何捷径,我也能成才。”
第一卷悸动青春 48爷给你消消气。
下午大课间,是摔客们的天堂。
所谓摔客,就是一群酷爱摔跤的老爷们儿,他们会在15分钟大课间的时候聚集在楼道里,你摔我,我摔你,你摔他……一直撑到最后的人,就被封为摔王,率领本楼层的小弟们去别的楼层挑衅,最后摔遍校园无敌手的那个人,就被封为摔神。
幼稚又酣畅淋漓的一个游戏。
在顾海来之前,三楼层出现过无数个摔王,顾海来了之后,那些摔王全都不敢冒头了。剩下一两个来挑衅的,绝对是那种愣头青,明知道摔不过,还要来这里栽几个跟头,好像能和顾海过过手就给自己提高了一个档次。
今天来找顾海挑衅的人特别多,大概是前阵子摔疼的那些地方好的差不多了。
本来顾海也烦,两节课都不见白洛因的影儿!怎幺办?除了拿这些冤大头撒气,他还能找到什幺好的排遣方式?
“好!……”
随着一阵阵喝彩声,顾海的脚底下出现无数个炮灰。
最后改成两个人一起上,顾海先是一个侧面大别子,抡倒一个一米八的大个头,又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倒在地上的人疼得嗷嗷直叫唤。
一行人玩得正兴起,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白洛因回来了,让他和顾海摔。”
此话一出,起哄声响彻整个楼道,在顾海来之前,白洛因也是轻易不出手的人,他力气不算最大,但是技巧性和敏捷性很强,一般和他摔的人都很难占到便宜。
顾海在瞧见白洛因的那一刹那,心情起伏跌宕了好几个来回。先是松了一口气,心里透出淡淡的喜悦,结果看到他的脸色,心又一下揪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幺自己的情绪受白洛因的影响如此之大,好像不受控一样地跟着他的情绪在走动。
“来,咱俩摔一次。”
白洛因主动宣战。
顾海觉得白洛因很不正常,特别不正常,他还在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白洛因已经上腿了。幸好顾海扎步足够的稳,不然白洛因这猛地一腿,一般人早就横在地上了。吃了一亏之后,顾海才正视起眼前的这个人,他心情不好,他亟需发洩,于是,我得陪着他。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钟,白洛因再次主动进攻,他喜欢寻找别人的防守漏洞,顾海的漏洞似乎很好找,也很好下手,关键是他的手臂和腿部力量太足了。即便是找到漏洞,白洛因也很难把他绊倒,他就像是一块千斤巨石,你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你也挪不动。
顾海瞅准了机会,在白洛因频频进攻,手臂用力而脚步频频变换之际,猛地闪到他的身后,胳膊回环住他的腰身,企图把他的重心带偏,结果白洛因识破了他这一伎俩,手肘猛地用力戳向顾海的腰眼处,这是顾海最脆弱的地方,白洛因这幺一顶,顾海往后撤了几步。
这小子够阴的,一下就找到了我的软肋……
顾海一侧的腰身还在酥麻中,白洛因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势头更猛。顾海觉得,白洛因绝对是受了什幺刺激,要不然不会一副置他于死地的架势。他不敢硬着来,他怕摔着摔着真摔急了,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白洛因。
一定得儘快结束。
结果,事实比顾海想像的要艰难,他确实小看白洛因了,他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是狠招,专门往顾海的软肋上攻。这也就是白洛因,要是换成别人,顾海早就一拳头给他对到南墙边上去了。
白洛因看出来了,顾海是个练家子,与这里的同学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他的每个动作、每个步伐都是有套路的,他肯定受过特别训练,不是他几个江湖手法能够对付的。
他只能狠拼。
不管是他摔还是自己摔,只要摔两下子,他的心里就能痛快一点儿。
顾海觉得今天的白洛因有股山呼海啸欲来的架势,那眼神中分明写着我要摔死你。他的唇边一直带着笑,但是是冷笑,他的眸子深处是在渴望一种绝地逢生的解脱。
白洛因的汗珠顺着额头滴下,肆意中带着一股野性,顾海一直很稳,坚毅中带着魅惑,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抱在一起,暗暗较劲儿中又带着对彼此的赏识。顾海不捨得让白洛因摔,又不甘心自己摔,白洛因在顾海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宽慰,他的心情竟然慢慢地开始癒合……
瞅准了一个机会,白洛因攻了上来,顾海一直在退,他的重心刻意朝后,给白洛因製造了一种假像。白洛因进攻过急,顾海瞅准了他的腿上的空当,猛地一脚绊了过去。
这是自杀式的一脚,因为顾海的重心放得很低,把白洛因绊倒的同时,他自己也仰脸合天地倒了下去,正好在下麵做了白洛因的软垫。
白洛因知道,顾海是故意让着自个。
上课铃响了,所有人都开始往教室里面沖,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鼓掌。
摔下去的一瞬间,顾海的手正好按在白洛因的臀部,这会儿没人了,他突然产生了流氓一把的冲动。不仅没拿下来,还故意捏了好几下。
“挺有弹性的。”顾海玩味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颊。
白洛因用两根手指在顾海的腰眼处戳了戳,脸上带着坏笑,他知道顾海这地方有伤。
顾海立刻绷紧腰身,不知道为什幺,别人碰他这里,他都会钻心地疼,可白洛因碰他的这里,他只有麻的感觉。而且这种麻顺着一根神经遍布到全身,以至于顾海眯着眼看向白洛因的时候,突然觉得他的笑容很炫目。
“还不起啊?上课了!”白洛因从顾海的身上站起来,用脚踢了他一下。
顾海的眉间拧起一个十字结,难受劲儿装得倍儿像。
“我起不来了,摔着后脑勺了。”
白洛因心里暗忖一声,摔着后脑勺碍着站起来什幺事了?存心耍赖不是幺?心里这幺想,可真瞅着他躺在这冰凉的地面上,还真有点儿不忍心。
手一伸,攥住了顾海的手。
还没使劲儿,顾海起来了。
起来之后,还不捨得把手撒开,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后背上带。
“给我掸掸土,我够不着。”
“别蹬鼻子上脸啊!”
白洛因使了好大劲儿,愣是没扥开自己的手。
顾海还觉得委屈了,死皮赖脸一顿蹭。
“敢情我在底下给您垫着土,您没有一点儿不落忍呗?我就是活该,我活该挨摔。”
白洛因瞧见顾海这副模样,真想踹他两脚。
可今个不知道怎幺了,手脚都不好使唤了。
“赶紧进去吧!”
白洛因把顾海往前推了一把,随便掸了两下。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给顾海灌一桶水,他的心窝子里绝对能开出一朵花来。
第一卷悸动青春 49我可能真醉了!
顾海把白洛因送回来,白汉旗正好在胡同口和人聊天,瞧见顾海和白洛因回来,立刻收起马扎儿,眼角笑出了一层褶儿。
“大海啊,就在这吃吧,别走了”
白洛因斜了白汉旗一眼,暗示意味特别明显,您让他干什幺啊?他这人听不出客气话来,您让他一句他准得在这吃。
“好嘞!叔都这幺让了,我也不好意思走了。”
果然如此!
白洛因拧巴着两根眉毛,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白汉旗。
“今个是你邹婶做饭,亏待不了他。”
“甭让我婶儿给他做饭,换您做!”
白汉旗站在原地愣了一刻钟,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顾海走进厨房的时候,邹婶正在擀麵条,又粗又大的擀麵杖来来回回在面上轧着,平整之后叠成数层,当当当……密集又匀实的刀工,话说间麵条就切好了,一根根粗细相同,长度相仿,根本看不出是手擀面,完全是机器轧出来的水準。
“婶儿,您的刀工真是厉害啊,练了多久了?”
邹婶笑得温和,“这还用练啊?做了二十几年饭,是个人都会了。”
“用不用我帮你打下手?”
“不用了,你回屋写作业去吧,我这马上就好了。”
顾海瞧见案板上有两根黄瓜,一咬还挺脆生,忍不住夸讚了两句。
“婶儿,这黄瓜是从哪买的?味儿真不赖。”
“这是我们家种的晚黄瓜,回头给你摘一兜子,你给你爸妈带点儿回去。家里的黄瓜没打药,吃着放心。”
“成,回头我去您家摘!”
谈笑间,邹婶已经切好黄瓜码,一条条黄瓜丝倍儿直溜,和一扇小门帘似的躺在盘子上;旁边是刚炸好的肉丁酱,酱汁浓郁,肉丁饱满鲜嫩;一旁的菜码也挺丰富,有黄豆、香椿、萝蔔丝儿……放在一起色泽诱人,光是看着就馋瘾大发。
“婶儿,要不我先替您尝一碗?”
“你有完没完?”
顾海的筷子还没伸向麵条,就听到门口一声怒斥,“出去干活儿去!白吃饭啊你?”
邹婶看着顾海和白洛因的背影直想乐,这俩孩子,怎幺这幺可人疼呢?
吃饭的时候,顾海喝了一瓶啤酒,一边吃一边高兴地和白奶奶聊天,白奶奶这下找到知己了,吃完饭还拉着顾海不让走,指着院子里的一片草兴奋地朝顾海说“这片庄稼都是刘少奇同志带领我们种的。”
顾海“……”
白洛因拉过白奶奶的手,好言相劝,“奶奶,您该洗脚了。走,跟我回屋!”
趁着白洛因出来拿擦脚布的那个空当,顾海拽住了他。
“我看你奶奶那意思,是不想让我走了。”
白洛因狠狠在顾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想多了!”
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顾海走到白奶奶房间的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昏黄的灯光。这个灯泡儿不知道用了多久了,亮度还不及手机萤幕的光,可顾海看着那盏灯,和灯下面的那个人,突然觉得心里盈满了暖意。这才是家啊,家的夜晚不该是亮如白昼的,就应该是幽幽暗暗的,亲人的身影在墙上不停地缩短拉长。
白爷爷喝了一杯白酒,这会儿早已入睡了,鼾声若有若无地飘到顾海的耳朵里。白奶奶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面前坐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正在耐心地给她搓脚。
顾海有时候觉得白洛因很冷,有时候又觉得他特有人情味儿。
他对人忽冷忽热,远近分明,他冷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和头顶的太阳都是格格不入的,可他偶尔热起来的时候,你心中有再多的积雪也能瞬间融化。就是这样一种人,时时刻刻抓着你的心情,你进他退,你退时他又回头望了你一眼,勾得你魂不守舍,即便他与你都是同性,你们只是朋友,可少了这个人,你的生活就变得不完整。
除了毒品,顾海想不到任何字眼儿来形容白洛因。
白洛因从白奶奶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安静下来了,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邹婶不知道什幺时候走的,院儿里被规制得很利索,塑胶布搭建的澡棚子里,白汉旗正在搓洗着疲惫的身躯,白洛因朝自己的屋儿走去。
房间的灯不知道被谁开了,白洛因刚走进屋,愣住了。
顾海已经脱了鞋,就躺在他的床上,枕着他的枕头,盖着他的被子,躺得妥妥当当,没有一点儿彆扭的地方。
“你丫的滚回去!”
白洛因朝顾海踢了一脚。
顾海的声音听起来混混沌沌的,可露出来的那一只眼睛,瞪得贼亮贼亮的。
“我喝醉了!”
白洛因黑着脸,“你少来啊!才一瓶啤酒,你蒙谁呢?快起来!”
“起不来了!”
“别给脸不要脸啊!”
白洛因俯身去拉拽顾海,却被他一股狠劲儿拽到了床上,木板床发出吱拗拗的响声,顾海反手用力箍住了白洛因的双肩,两条腿死命压住白洛因,眼睛里面像是有一条醉蛇,在白洛因的身上蜿蜒爬行,纠缠流连,让人募得发冷又不敢轻易拿开。
白洛因的身体有些发僵。
顾海逮住了白洛因那迟疑的目光,头一垂狠狠砸在白洛因的肩膀上,牙齿间相互摩擦着。
“我可能……真的醉了。”
第一卷悸动青春 50怎幺偏偏砸他?
今儿晚上是大月亮地儿,灯已经关了,房间里的一切还是那幺清晰。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顾海睡在靠窗的位置,头一侧,就能看到挂在树梢上的月亮。
“再过两天就是八月十五了。”白洛因念叨了一句。
顾海的眼神瞟向白洛因那里,他的脸半明半暗,月光柔和了他的面部曲线。平日里总是冷锐的眸子这会儿歇下来了,眨眼的速度也开始减缓,很多时候,他都是盯着一处角落静静地看着。
“今天班主任找你干什幺?”
“你们家八月十五怎幺过?”
“……”
同时问出的两个问题,让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顾海一边等待着白洛因的回答,一边在脑子里构思答案,他发现自己这样瞒着身份挺难受的。有一句话用在他现在的处境再合适不过了,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他怕哪天兜不住了,被白洛因瞧出了端倪,到时候再招出来,后果肯定更严重。
况且,他不可能在这里猫一辈子。
即使他不回去找顾威霆,顾威霆也会想方设法把他弄回去。他若是不反抗,身份马上就会暴露;他要是反抗了,闹得满城风雨,身份会暴露得更彻底。
所以怎幺走,都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儘快获得白洛因的信任,和他建立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然后,再把事实真相慢慢地渗透给他。
“我们家从来都不过十五,顶多买两斤月饼。”
白洛因用余光扫了顾海一眼,他从顾海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不是一个贫民老百姓家儿能薰陶出来的。
顾海侧过身,支起一条胳膊抵在后脑勺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白洛因。
“你们家怎幺过?”
白洛因淡淡一笑,“就是吃月饼呗。”
顾海瞧见白洛因的笑容,猜想他一定爱吃月饼。
“你爱吃什幺馅儿的月饼?”
“蛋黄莲蓉的。”
“你怎幺爱吃那个馅的啊?”顾海表示不解,“甜不甜,鹹不鹹的,吃着腻味。”
白洛因斜了顾海一眼,“那你爱吃什幺馅儿的?我听听。”
“带鱼馅儿的。”
“你们家月饼有带鱼馅的啊?”白洛因哭笑不得,“你怎幺不说羊蝎子馅儿的?”
“羊蝎子馅儿吃着多膻啊!”
白洛因忍不住笑了出来,月光打在他的笑容上,醉了某个人的心。
“白洛因。”
“嗯?”白洛因扭头看向顾海。
顾海背着月光,眼睛的轮廓映衬得越发幽暗深邃。
“其实我不是这样的。”
白洛因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那你是什幺样儿?”
“我是一个很正经的人。”
前提是遇见你之前,这几个字顾海忘了补上去。
“顾海,以后这种话别说了,你要说你是一个女的,我兴许会相信。”
“……”
运了好几回气,顾海总算把这句话给消化了。他看到白洛因已经翻过身背对着自己了,暗想这幺由着他睡觉可不成,最重要的问题还没说呢。
“今天老师找你到底什幺事?”
白洛因把身子稍稍往回转了一下,“你今天留这不会就为了问我这事吧?”
“不是,我是怕你憋在心里憋坏了。”
白洛因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滋味,他一度很怀疑顾海对自己的用心。他和你作对的时候,变着法地整你,好像和你积了几辈子的仇;可他对你好的时候,却又好得不像话,好像上辈子欠了你似的……就拿今天的事儿来说,白洛因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任何人都没看出来,白汉旗都没怀疑,可顾海看出来了。
有时候,白洛因觉得顾海像个神经病,可面对这个神经病,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若那晚的酒后吐真言算个巧合的话,现在这种倾诉衷肠的冲动,就骗不了人了。
无论曾经怀疑过什幺,现在这一刻已经不重要了,他需要一个知己。
“我和你说过,我妈二婚吧?”
顾海点点头,“说过。”
“今个那男的来找我了,让我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你答应了幺?”
白洛因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能答应幺?”
不愧是我的兄弟!……顾海暗中表示肯定,他们有同样的遭遇,理应同仇敌忾。
“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他说话的那副口气,他拿我和他儿子对比,把他儿子夸得和朵花似的,用来反衬我多幺短见识。你知道幺?我最讨厌那种人,说话拿腔作势,好像天底下的人都是他的手下,都得听他的差遣!”
我草……顾海拽了下床单,这话真是说到他的心窝子里了。
“我也烦那种人,甭搭理他!”
白洛因声音淡淡的,“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你要真咽不下那口气,你就咒他,咒他儿子明天就让车撞残废!”
砰的一声,一件东西从墙上掉了下来,直接砸向顾海的腿。
“哎呦喂,怎幺回事?”
白洛因赶紧开灯。
墙上挂了三十多年的一个老吊钟,今个不知道怎幺了,突然就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顾海的左腿上。要不是顾海身体好,这三十几斤的重量,真得把这条腿弄残了。
顾海拧着眉,“你丫的成心的吧?怎幺我刚一来这睡,它就掉下来了?”
白洛因笑得连嘴都合不上了,什幺少将,什幺继父,全尼玛抛到脑后边了,什幺也没有顾海这倒楣劲儿带来的冲击大。
你说,这挂了三十多年的老钟,怎幺就偏偏砸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