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妻妖娆第46部分阅读(1/2)
,女婴就被一老一小两个和尚用薄被包起来了,裹得跟个棕子似的,只留一圆圆脑袋露在外面。
“这样会把我捂出痱子来的,你们不知道我是赤条条来这世上的吗,上辈子我老大不小时,独自闷在房中,还不喜欢穿衣服呢。”女婴心中怄气,脸憋得通红,把柔软的脖子尽量往棉被之外伸去。那蛇一般的细颈,却不能持久撑住头的重量,过了一会就僵痛起来,只得无力的瘪遢垂下,那模样像极了腿脚一伸就断了气的白鼠。
老僧看起来却特别的意气焕发,近乎悲壮地一挥手“语遁,我去送你们一程。”
“师父,这就不用了吧,这点里程怎会难得了我?你在寺里宽心呆着就是。”甄语遁平淡如常的话里,隐隐有调侃捉弄之意。
老僧老脸一红道“我只担忧你那师伯孩童一般的脾性,与你为难啊。”
甄语遁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同去也好,也好。”
走到镜鉴湖那分岭处,老僧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再也迈不出脚步。于是,就停步踌躇道“语遁,我就送你到这儿吧。我,还是不上去了。”
老僧说完这话,看到女婴清亮无邪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神态大有内容,竟仿佛要透穿了他的胸膛。连忙调整心绪,朝她泰然一笑。
甄语遁道“师父就回吧,这都一半路程了;你再越限,只怕师伯要责备了。”
女婴知道甄语遁这“责备”一词用得还是委婉了。她被甄语遁抱在怀里,轻捷如飞地往西侧莲峰上疾去。心中更加困惑,这小和尚的师伯到底是怎样一位凶神恶煞的汉子,难道目光比那老僧还要平和,却又致命的犀利洞穿?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了寒突。
到了西侧峰顶,亦出现了一方横嵌在山壁上的洞门。只不过侧旁题的是“绛珠庵”三字,字体纤细秀丽,但同样深入石壁寸许。
女婴只觉得这名字怎生如此熟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一急之下抓耳挠腮,小嘴也反复念叨起来。甄语遁听在耳中,却觉她是在呜呜咽咽地哭。于是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命令道“休得吵闹,师伯孤僻喜静,若是被你聒躁得烦恼,定会把你扔了喂狼。”
女婴闻言果然没了声息。甄语遁一怔,只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全无,还以为把她给闷死了,慌忙松开手去。女婴立即大口大口地吸起新鲜空气来,并用眼神嘲弄他道,你中计了。甄语遁甚觉可笑,却不敢笑出声来,恭谨地往洞内走去。
走了约摸里许,女婴一怔,眼前竟出现了一座,与东侧莲峰同样规模的神殿。景物陈设也是大同小异,只是这里生长了许多竹子,随心布局而又错落有致,更添幽雅情趣。竹林之中还坐落着些小型的亭台阁楼,古朴精致。阁楼内设有石桌石凳,上面散落着一些经书、瑶琴竹笛之类的物事。
甄语遁怕给师父惹来麻烦,因此处处留心步步留意,生怕一个不甚,就扰怒了他的师伯。他抱着瞪大眼睛的女婴,在亭下小心翼翼地拜道“不肖徒侄甄语遁,代愚师甄石盟拜见师伯。”
女婴心中罕道,这拜访之言怎么说得如此不伦不类,哪有贬低自家师尊而抬高他人的道理?还有那‘甄石盟’三字,怎听着这般的怪异?
四下里寂然无声。甄语遁隔了半个时辰又拜道“不肖徒侄甄语遁,代愚师甄石盟拜见师伯。”
仍无声息。女婴满腹疑惑,看来那老僧定是叫做甄石盟了。这未曾露面的师伯究竟是何人,连拥有拔山盖世之神功的甄石盟都对他讳忌莫深?
又过了一会儿,甄语遁已是三拜。女婴早被这氛围憋得快窒息了,却听得一个怯弱不胜的女音响起“可是你那愚师甄石盟让你来的?所来是为何事?”
女婴唬了一跳。只听那甄语遁受宠若惊般答道“师伯所料极是。”
甄语遁又把如何捡拾到女婴、以及想托师伯收养之类的话,一一禀明开来。
那神秘人物听完,竟气得娇/喘/吁吁“在哪儿捡个没名没姓的孩子,我不要。若是个干干净净、生本洁来还洁去的倒称得好,万一是哪个臭男人抛弃的私生女,那岂不是脏了我的手?料想甄石盟这老贼,也弄不来个什么正经东西,净是找些破差事惹我烦恼。”
女婴听得怒火中烧,可听着这神秘人物的声音,她竟发作不得。
甄语遁早已急道“师伯,不是那样的。我师父……不对,我那愚钝之师甄石盟说,这女婴生得灵异,相貌气度与师伯幼时,竟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又比师伯您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若说您是神仙般的人儿,这女婴却是超越神界、人界、冥界、魔界之外的。愚师还说,这女婴指不定,就是您在哪个空间里的意念化身呢!”
那神秘女子似是啐了一口,气结道“你那老不死的蠢师,满口都是这些荒诞不经的诨话!也不知佛门第一戒是如何训他的。”
甄语遁眼看就要辱了师门使命,情急之下竟把希望全寄托在女婴身上了。他冲女婴挤出一个笑容,竟是比哭还难看。他用口型告诉她,好妹妹要乖啊,这下就全靠你的表现了。
甄语遁孤注一掷道“愚徒和那蠢物师父,虽都不肖,却也不打逛语。师伯若是不信,只管下来瞧瞧这女婴。”
那神秘女子心中疑惑,嘴里却倔道“我就是不收容她……我就不信了,她是四界之外的又能如何?”说着,青衣悠然一飘,已端然现在女婴面前。
第一四七章此景旧曾谙,对峙有双峰(下)
女婴早已大睁双眼,准备瞧个仔细她的模样。却见她的整张面容,都遮在一层素纱之下。她穿着一身简约的淡青长衫,身骨羸弱袅娜,似风中蒲柳。黑发垂直,情韵自然。衣袂微微拂动之下,宛如水仙芙蓉。那种遗世独立的意态,只怕画图也难以描摩。
女婴心中有些焦灼,你快把那纱巾取掉,让我瞧个仔细啊。
神秘女子隔着面纱瞧向那婴儿,直觉得她的眉眼都是会说话的。不由呆了一滞,随即又醒悟过来,故意酸她道“这小老鼠般的女娃,有什么神通了?”
女婴看她生得如神仙一样,却这般爱与人刁难,便也要气她一气,竟开口道“姑苏城外有个林子洞,林子洞里有窝老鼠精。一天没有食物可吃,它们便推选出一只小老鼠,去府里偷香芋……”
女婴刚才讲的便是,脑海中残存的一个故事。忘记前世在哪看过的了,意思好像是在调笑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耗子精。
甄语遁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那神秘女子却听得明白。当她听了一半时,已是神色大变。她不是诧异这女婴能说话,而是诧异这女婴所说的内容。那般场景,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师伯,师伯……”甄语遁期期艾艾地叫着那神秘女子。
女婴在一旁忿忿不平,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竟威逼着人家叫她师伯,她怎么可能比那甄石盟高僧的辈份还高——定是用了什么美人计了,但甄石盟早已是堪穿世间色香的神僧了,她纵使生得美,他又怎会如此没落?
神秘女子被甄语遁一叫,登时如醍醐灌顶,忙道“好侄儿,快把那甄石盟老贼叫来,我要让他帮我想想,有个典故是从何而来的。这个女娃我先收下了。”
甄语遁大喜,忙把女婴递给了那美人师伯,转身准备去找师父。
却说甄石盟虽没敢与徒弟一同前去绛珠庵,但又不忍即时离去,就在镜鉴湖附近悠然打起坐来。鼻中隐约嗅到一股风尘血腥之味,便倏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镜鉴湖中,临水而立的一棵竹子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小的血色掌印,宛若青竹上画了几朵寒冷而妖异的梅花。他走过去,寻着血迹四处观察,在苍苍深草之中,又发现一大片血。血还没有完全干涸,定然是在不久之前发生了场杀戮。
他顺着那斑斑块块一路瞧去。在平坦大石不远处,有一男一女的尸体。两人各中了致命一剑,显是早已气绝。他们旁边还有一方墓|岤,好像被人挖开过一样。
甄石盟觉得死者有些面熟。他在脑海中翻翻陈往旧事,猛然一顿,男的不就是当年的二贤王吗?昔年这二贤王沉于书画美景,不问俗尘事务,最得皇上倾慕与信任,是皇帝的知己兄弟。当其他皇亲国戚因遭怀疑,全家老小皆被诛连入狱时,惟有他孑然保全了下来。倒不是他装愚守拙,而是他生就一副恬淡无争的心性。皇上亦深知他的磊落情怀,才与他交厚的啊。今日却怎么落得如此惨死下场,倒似敌人与他有很深的宿仇似的。
想起尘间那些争夺,甄石盟不由闭了眼叹道“罪孽啊。”
但他旁边那女子又是何人?听说二贤王素来不近女色,皇上曾赏他无数美女,燕瘦肥环各有千秋,却都被他遣散嫁人了。若这位就是他的王妃,倒也是天下一大奇闻呢。
甄石盟这些年来已在江湖绝迹,并不太清楚其中纠葛,更何况有很多消息都被人刻意封锁了呢。但端看女子死去的情形,就知她对二贤王有多么情深义重了。
甄石盟想把二人拖回寺中火化超度了,却看到女子肚腹之上有一道深狭的口子。伤口并没有多少血迹,且呈现微微收敛之态。
甄石盟骤然想到了竹子上的小血手印,还有那昨日捡来的女婴。如此说来,这女婴岂不是二贤王的剖腹遗女了?她若知道了她的父母是如何死相,定会查究死因——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又生得那般的奇异态,若从娘胎里带来的怨气太重,天下势必会是一场大乱啊。
甄石盟这时觉得,收了这女婴未必是幸事。她身在佛门,迟早会追问她的身世。一切水落石出之时,也便是灾难之日啊。如此看来,还不如把她送入一户缺儿短女的普通人家,过那寻常日子,她既有养父母守在身旁,还会去想亲生父母另是他人吗?
思虑至此,他立刻奔向绛珠庵去,阻止收留这女婴。不料恰与刚出石门的甄语遁撞个正着。甄语遁叫道“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您?师伯答应收留那女娃了,正要请您过去,还说有一典故向您询问。”
甄石盟口中道着“不妥不妥。”脚上却片刻功夫也不停,径直往里面走去。甄语遁跟随其后。
到了那素纱蒙面的女子身旁,甄石盟慌忙阻道“绛珠妹妹,这事尚得考虑,这女娃收留不得啊。”
神秘女子嗔怒道“你,又在造次了?”
甄石盟无奈,只得揖了一揖拜道“愚顽之甄石盟,拜见林绛珠兄。”
女婴闻听此言,疑窦丛生,这女子叫林绛珠?这林绛珠三字,与甄石盟并在一起,怎有如此熟稔的感觉?
那林绛珠怒气稍缓,和声娇应道“仍是有点差强人意,今儿个暂不理会,改日再与你计较。我有一典故询你,明明感觉似发生过,偏生又记不清楚。那耗子精去偷香芋,被抓住后,摇身变成林家‘香玉’的故事,是怎样的详细情况?”
甄石盟心中有急,苦着脸道“妹妹,这个我也记不甚清了。我今天入你这仙居,便是求你把这女婴舍人了。”
林绛珠气得差点抽噎,纤手一挥,扯下自己的遮面绢纱,眼圈儿红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就那么容易受你差遣。刚刚送来个婴儿,这会又要给了别人。我偏要收了她,又能怎样?”
女婴细看林绛珠的容颜,烟眉微蹙,泪眸含情,两靥生愁,娇花噙病。当下不由得心神俱震,蓦然忆起前世一些事情,这不是曹雪芹笔下的林妹妹吗?难道她在另一个时空真的存在?仿佛这林绛珠也有过前世,且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不然又怎么会忘记宝哥哥给她讲的香芋故事?
那么甄石盟又是谁?女婴透过他沧桑遍布的面容,依稀辨出,中秋之月的面庞,鬓若刀裁,眉似墨画,嗔视而有情,怒目亦含笑,这不是贾宝玉来着,又是何人?只是他剃了光头,又蓄起长须,目光透彻,神态和稳,似乎比当年那胭脂哥儿脱胎换骨了许多。如果不是他在林绛珠面前,把那痴呆的性情全流露了出来,还真是无从认出。
只是他又为何姓甄?林妹妹在曹公笔下,前世本为草木,名曰绛珠,现下姓‘林’,又取回‘绛珠’的原始本名,倒是顺理成章;那贾宝玉是一块通灵的顽石,又与林妹妹有过盟约深情,叫做‘石盟’,并不令人费解,只是他为何姓‘甄’了呢?
对了,‘甄’音同‘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如此说来,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女婴撑破脑袋,才把这些碎片穿连了一些,不过还有很多难以明白之处。只待以后慢慢揭来——也好让这对失去很多记忆的冤家,重温了那些悲欢与美好。
女婴醒悟过来时,却听到已慌了阵脚的甄石盟道“绛珠妹妹,你千万不能掉出半滴泪来啊。不然今天就会误了我的大事,天下将有大劫啊。你我二人虽然早已出入尘世之外,但也不能看着生灵涂炭遍地血河啊。”
女婴又纳罕起来,这林绛珠掉出泪来,又怎能误了他甄石盟的大事?前世又不是没有为他掉过眼泪,那泪都流过春夏秋冬了。今生反而一滴也不能掉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林绛珠被他的严峻口吻唬着了,觉得定有什么不同寻常,就勉强把将要涌出的泪珠儿逼回眼眶道“你倒是说说,天下有什么灭顶的灾难,能与这婴儿有关的?”
甄石盟对徒儿道“语遁,抱这女娃娃出去散散心事,别走太远。待我与你师伯商讨些事。”
女婴撇撇嘴,心里忖道,还怪隐蔽呢,你们的前世今生,都差点被我那个时空的人揭密写尽了,只怕很多事情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呢。
待他们走出,甄石盟道“绛珠妹妹,你素来聪慧,你觉得那女娃怎样?”
“不过是一个,不知从何处掉下来的女娃罢了。”
“妹妹所言极是。起初我也这么认为,但她却是贤王妃的女儿。”甄石盟接着便把所见给林绛珠详述了一番。
林绛珠秀眉紧蹙道“纵然她是从贤王妃肚里出来的,或许也只是寄生而已。她这副血肉身躯,未必是那贤王妃亲传的。”
甄石盟道“但人生在世,毕竟都有父母至亲。你又怎能对她讲,她只是在贤王妃肚里寄存了一段,实则并不是亲生母女?这任谁都会不信的。她若陷进报仇的漩涡之中,那岂不是卷入了皇家纠纷,甚至连语遁咱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林绛珠楚着脸道“可是我觉得她与我挺投缘的,我很想收她作徒,也好有个伴儿。她貌似知道许多事情,那些事儿都好像在哪儿见过,只记不起。当真就不能收留她了吗?”
甄石盟看她这可怜模样,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个,这个……”
林绛珠补充道“她若是个灵性人儿,就算你把她送到一户普通人家,她也会知道事情真相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不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甄石盟也深觉有理,他道“绛珠妹妹,你要收她为伴,也许并不是坏事。但你最好不要教她武功。还有,你认她做了……女儿吧。”
“你……”林绛珠跺脚道“你说什么?就算为了在她问及身世时应付她,你又怎么能诌出这个?我一个清白女子,怎能收她做……做她的娘亲……何况,她若问起生父是谁,那又怎成……”
“好妹妹,你别急。她若问起父亲,你便说他逝去得早,你与他情深意切,于是心一灰,便入这佛门了。”
林绛珠俏脸涨得通红,啐道“你这缺肝少肺的东西!我还对谁情深了?”
甄石盟猛然一顿,只觉得她这话另有玄机,不由呆意横生道“那你就说,她的生父是个和尚,住在另一座山里,两人似远实近情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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