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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荡不羁、风流成性:花台弟子柳永纪事第6部分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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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你柳七又不是不知道……”

……孙春听师师的呼吸如同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心里想,这小表子终于耐不住了,待我再挑逗一番:

“……这织女,将她平日所用的妆奁、首饰和黄金珍珠都拿了个干干净净,趁着夜黑,偷偷绕了出来。星哥在半道接应,这两个难舍难分之人,刚一见面……就……就……”

“你猜怎么着?”孙春问师师。

师师的思路被打断,怔怔地望着黑夜里孙春那熠熠发光的眼:“什么怎么着?”

“织女偷偷地跑出了家门,星哥在半途接迎。一对恋人一见面就……怎么着?”

“见面呗。”

“见面后怎么着?”

“就……跑呗……”

“没跑。”

“没跑?没跑怎么着?”

孙春掩嘴窃笑:“急什么,天下的道路成千上万,时间又如冬日的谷仓一样充足,不跑,先干点正事……”

“干什么正事?”师师问。

“按一般的情况……比方说,这星哥见织女在黑夜里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奔来,边奔边压低了声音呼唤:星哥,星哥……

“这种时候,织女就应该这样:伸开双臂,分开两腿,深深地吸气,轻轻地吐出——来你试试。吸气,吐气——呼——吐——呼——吐——呼吐、呼吐、呼吐呼吐呼吐……”

“很好,真是不错,你比织女那傻丫头出色多了,呀,你的ru房真是太棒了,怪不得七爷……”孙春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不再往下说。

木兰花令十(3)

“柳七官人的手此时正在虫娘的ru房上呀……”师师如痴如梦地说。

“不,柳七官人的白净的手指已经伸进了虫娘的这个地方。……”

……

师师听着孙春之口演述而来的故事,在一种迷乱的困倦中沉入梦乡,她梦见一个巨大的雷声悬垂在她的头顶,并且听见来自冥冥之处的传道之声:

“有的男人,让妓女成为贞女,有的却让贞女成为妓女,这就是柳七和孙春的不同。”

天快亮的时候,师师被一阵轻轻的吟哦声吵醒,她睁开眼,听着自窗棂涌进的声音:

贪为顾盼夸风韵。

往往曲终情未尽。

坐中年少暗销魂,

争问青鸾家远近(柳永词《木兰花》,此为下阕,上阕是这样的: 虫娘举措皆温润。 每到婆娑偏恃俊。 香檀敲缓玉纤迟, 画鼓声催莲步紧。)。

真是好词,真是好词呀——不过这后两句不是词人的心意,而是词人的用意——她翻转身,轻轻地叹口气。

孙春也醒了“谁在吟诗哦?”

“是虫娘。”

“不,好像不是虫娘的声音。”

师师觉得奇怪,屏气细听:

星眸顾指精神峭。

罗袖迎风身段小。

而今长大懒婆娑,

只要千金酬一笑(柳永词《木兰花》,此几句为下阕,上阕道:酥娘一搦腰肢袅。 回雪萦尘皆尽妙。 几多狎客看无厌, 一辈舞童功不到。)。

怪了,怎么是酥娘的声音,难道柳七又到了她的房间——不,柳七早就到了她的房间,连词都写完了。

让师师更为吃惊的是天亮之后,心娘和佳娘先后来到她的房间,两人都拿着柳词给她看,说是昨夜写的,给心娘的词这样写:

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

解教天上念奴羞,不怕掌中飞燕妒。

玲珑绣扇花藏语,宛转香茵云衫步。

王孙若拟赠千金,只在画楼东畔住。 给佳娘的词里写道:

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

金鹅扇掩调累累,文杏梁高尘簌簌。

鸾吟凤啸清相续,管裂弦焦争可逐。

何当夜召入连昌,飞上九天歌一曲(柳永词《木兰花》,见《乐章集》。)

心娘进来时,孙春还没起床,见师师和他睡在一起,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虽然很短暂但被师师抓住了。所以心娘一出门,她就让孙春马上起床,自己也穿好衣服坐在床边:

“孙官人,昨夜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吧?”

“讲了一半。”

“那就讲完吧。”

佳娘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她的眼中同样露出一种困惑,但师师觉得那是否定了心娘的困惑,佳娘一走,她的心里些许有些不安,对孙春说:

“官人,讲完吧。”

孙春懒洋洋地说:“……本来,星哥和织女可以在这一夜行夫妻之乐,如我昨夜设想的一样,可当星哥领织女走出城外数里、强行行乐时,织女说:‘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贞洁,我今天跟你私奔,并不是为了滛乐,而是为了讲求信义,如果此刻就这样,这义字就失去了,求你待安定之后再行夫妻云雨,我就非常高兴了……’星哥于是不再强求,买舟西奔,直达成都,择吉日与织女成亲,两情依依……”

孙春话没说完,师师早扬起手,一个嘴巴抽将过来:

“你这个流氓加骗子!”

此刻响起了敲门声:

“师师,你醒了吗?”

是柳七的声音。

木兰花令十一(1)

“女人?忠诚?”柳七口里念叨着,在秦时楼众姐妹的簇拥中迈出了雕有木兰花的香气萦绕的大门。

“柳七官人,再来啊!”

“柳七官人,别忘了我们!”

众女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唤着,柳七只是低头走路,口里说:

“……需要吗?必需吗?可有可无?抑或是相反的呢?”

柳七为什么说这番话,除了心娘、佳娘以外,好像谁也不明白。孙春应该是明白的,可她被师师一个巴掌打蒙了,正在琢磨这个女人为何给他一个嘴巴。他不会知道,他现在不会知道,将来?三十多年以后的将来,他知道了,知道了,也就晚了。

柳七走了几步后,回过头来,看着互相搂肩搭背的这群人:安安、佳娘、心娘、酥娘、霞霞、莺莺……旁边孑然而立者是黄小云,几天来的等待和希望成为泡影的时候,她的孤独如同乱石滩头朽烂的木舟。

“再见!”他口里说着,眼睛却在人群里搜寻——这么多人,唯独没有她,她为什么不来送别,她为什么不来送我呢?

“再见!”他感觉到,这秦时楼里的三天,如同三年、三生一样漫长。望着黄楼主,柳七心里一沉,自己是许诺过楼主的,可因为师师,这种许诺终于未能实现,许诺就是债务,这笔债务不知何时才能还清。

“黄楼主,我柳七今生能认识你,是我的福分,他日有机会,定然再来贵楼拜望楼主。”

黄小云也感慨地说:“但愿您以后真能再来,也让我有机会清了这几日欠您的笔润,(稿费。) 楼里的各位小妹妹,对您更是牵念不已,风尘女子的浅薄情谊,官人能记怀于心,我们也就很满足了。”

孙春见众人如此罗嗦,不耐烦地擦擦方才留恋的眼泪说:

“我说各位,又不是不能见面了,干吗这样凄凄惨惨,只要咱大宋的江山长青,我们随时来你们的地盘——楼里这么多漂亮的姐妹,柳七不来,我也会常来……”

莺莺听孙春这样说,瞬间觉得这个说书的小把式还真有那么点可爱劲儿,便将这几日的恩恩怨怨消除得干净,上前几步:

“官人,我莺莺黑是黑了点,可心比什么都火热,只要官人肯来,我就是一碟山野菜,随点随到。”

“哪里话,姑娘的美,‘章台柳、昭阳燕……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有你在秦时楼,我必将倾家荡产来买你的欢心。”孙春一本正经地说,好像他和莺莺从来就没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见他俩这样,柳七心里更添了惆怅,一夜恩爱一夜怨,他竟不知这怨是怎样埋下的种,怎样发的芽,更不知道这棵怨恨的树,历经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后,将结出怎样的果。

“听,楼上有人弹琴!”孙春扯了扯柳七的袖子说。

柳七也听到了,这是他最熟悉的《阳关三叠》,便不由自主地和节而歌: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众人听得歌声,也轻轻和唱,这歌声,使柳树的叶子变得厚重而湿润,使空气中充满甜腻而伤感的水分。歌声起处,林间聒噪的蝉鸣骤然而停,歌声止处,远山的溪水也停止流动,轻轻地荡漾,静静地回味。一种从唐朝而来的情感,早随着颤动的琴弦,深入每个歌者的骨髓,也沁入每个听者的心脾。

歌声响处,路人止步;歌声响时,行人攒集。歌声响了一阵之后,黄小云才灵机一动:“快,安安,让会弹会唱的全部上楼,在楼上给我拼命地弹,拼命地唱,就唱柳七写的词——叫师师,看在我的薄面上,快将那首《师师令》演唱出来……”

楼里擅长弹琴歌舞者,匆匆撩裙上楼,调弦理丝,选曲觅词,这一番忙乱,赶上大戏班子登台亮相。柳七和过往驻足的行人不知其中究竟。

黄小云听楼上住了琴声,大失所望,急忙赶上楼去:“虫娘,虫娘!”

“妈妈,我在这里。”

“快弹呀,快奏呀,快唱呀,快喊呀,过了这个村呀,就没这个店啦,快呀快呀!师师呢,该唱时不唱,不该唱时偏唱呀,这个驴脾气呀,怎么得了哎……”

虫娘迅速将这班人做好了安排,莺莺第一个出场,由燕燕给她伴奏,将柳永的一曲《柳腰轻》表演得声情并茂,马蚤煽俱佳,楼下的行人投来一阵喝彩。

“这莺莺,将这曲儿都唱野了。野得如同川工号子了,你还别说,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里头。”柳七对孙春说。

“别看她身上有些黑,可是个来钱的货,再靠七哥这首词,一年净赚个十万八万的应该不成问题。”

柳七也不在乎孙春怎么突然间长了两辈,只是笑吟吟地听楼上弹唱。

“这是谁在弹?好娴熟的指法。”孙春道。

“还听不出来,肯定是燕燕。”

“哪里,燕燕不是站在门口吗?”

“那就是霞霞了?”

“也不是,霞霞在楼头探脑呢!”

柳七抬头,果见霞霞探头探脑往楼下张望。

“小娘子,下来啊!”一个年轻的公子大胆向她调情。

“你上来么,哪有姑娘家下来的?”霞霞话没说完,早被身后的人一把扯了下去,人影一闪出,柳七认出那个人是楼主黄小云,不禁心里好笑:“好个性急的霞霞,好个能拿稳的黄小云。”

木兰花令十一(2)

曲调换处,已全成了《木兰花》调,柳七知道,定是要演唱这几日在楼里所做的词了,便拉着孙春挤进人群里,好听听人们说些什么。

楼里的两个女儿,见柳七在人群里站着,便搬个小凳儿准备送来,柳七见了,连忙摆手制止,摇着扇儿听楼上唱曲。

“嗯,真是不错。”柳七心里道。

“除了妓女,没有谁能唱得这样入耳。”柳七身边一位身穿布袍,足蹬平头鞋,手持大纸扇者自言自语。

柳七闻言,知这也是个花台上的常客,便有意和他搭话:

“这位兄长,依你之言,除了妓家行首,别个唱这曲儿就不好听么?”

“好听,只要女儿家清口玉音,自然好听,可不会像这些行首唱得入耳。”这位说。

柳七故作惊讶状道:“这是为何?”说完摊开双手,眼睛盯住他。

“唉,要细细理论,可就长了,简单地说有这样三点:其一,曲之律动乃生命之律动,男女媾和乃生命之初始,除了妓女,哪家的女儿能把这层理儿琢磨透呢?其二,音之清发乃情之自然流露,寻常百姓家女子,受教过甚,处处提防人性之溢出,故而扭捏作态,哪能像妓女这样泼辣,屈臂玩绕,月腔轻浮,荡荡乎眸子,滴滴兮红唇,唱将起来,目的只有一个,勾人的心;这第三尤为重要,那就是今日所唱的这些词,均是妓词也,非妓女不能唱得好——所以说,在此时此景下,除了妓女,没有人能唱好这些曲子。”

柳七听了,甚是奇怪,忙问:

“阁下认为这些词均是妓词?除了妓女无人能唱?”

“非也,”这人说,“人人可唱,但只有妓女能唱好。”

柳七低头沉默半晌,边听唱曲边想:“这人说我的词是妓词,倒要问一问的。”于是细细打量那人,见他虽是身着布衣,但眉宇间暗藏一股英气,身高七尺有余,清瘦,面色虽然蒙垢,但依然泛出红光——柳七觉得,此人还真有些来历。

“方才阁下认为这些词均为妓词,何以见得?”

这人略微一笑说:“已经唱过的咱们就不用解析,只听当下这首,我可说出个一二三来。”

柳七细听,唱得正是那首写给酥娘的《木兰花》。

那人说:“这词,开头一句,首先就说到女人的腰上,除了妓词,无人敢这样写。”说完,学着唱道:“酥娘——一搦,腰肢软——”

柳七听得暗暗吃惊,此人在唱曲方面好深的造诣!

那人唱完了接着说:“三四两句,纯粹是嫖客嫖妓之语:‘几多狎客看无厌,一辈舞童功不到’,除了妓词,谁还敢写?’”这时曲已唱到最后两句:“而今长大懒婆娑,只要千金酬一笑。”

那人未等唱完就说:“这两句,似是一个拉皮条者的言辞,为妓女拉客都写到词里了,不是妓词是什么?”

柳七听完,拊掌大笑:“兄长高见,高见,说得痛快,爽心,爽心啊!”待了一下,又说:“如果分割来看,似乎就是妓词,倘若观其整体,难道还是妓词么?”

“更是妓词了,”那人也笑着说,“就这么短短一首词,妓女、嫖客、拉皮条的都有了,不是妓词还能是什么?”

在旁的孙春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高人,常言道:词如其人,人如其文,如果你能说出这词是出自谁的手笔,那我就拜你做师父。”

那人轻轻转脸,看看孙春,微微皱了皱眉头:“免了。”便不再说话,只管听曲。

柳七心里怪孙春多嘴,又不好说,更不便马上和那人搭腔,只静下心来依然听曲。可孙春心里不是滋味,这人好大的派头,就看他这一身行头,还能做我师父?这不说,竟将咱七哥的传世名作说成什么“妓女,嫖客,皮条客都在里头,”真他妈的狗眼看人低,待有机会,非好好刺刺他不可。

可在这时候,曲儿停了,楼上露出半张黄脸来,“诸位诸位”地喊个不停,柳七见是黄小云,便知道这个经验丰富的妓女,又有了新的花招了。

“诸位安静,诸位安静!我来说几句。”

“黄脸婆子有什么好说,要个好看的、嫩点的出来讲话。”人群里有人叫道。

黄小云的脸瞬间变得难看极了,但她马上做个媚脸,遮过一窘:

“毛头小子,有些话要你妈给你说才能说得明白。”

“快说,快说,说完了唱曲,不然我们就走啦!”

“慢走慢走——我说……”黄小云突然提高了嗓门,鼓足了气力说:

“咱这秦时楼,自开张以来,还未接过一个客人……”

柳七旁边的那人听了,笑吟吟抛上一句:“没接过一个客人,难道你们唱的是别的楼的曲子?”

黄小云也不理他,只管说自己的话:

“咱这秦时楼,三十多号女儿,个个都是王侯将相之后呀!”

“五百年以前是这样吧?”那人又抛上去一句。

“咱这秦时楼,三十多号女儿,可真是囫囫囵囵完完整整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女儿呀!”

“那个写词的难道什么也没干?”那人低声嘀咕。

“所以,上咱这秦时楼,讲求三点:一是人品要好,二是身份要高,三是出钱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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