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笼乾坤:美人...第26部分阅读(1/2)
半点踪迹。
黑影一路疾闪而过,但闻一缕幽香自他身上徐徐飘散,所过之处,竟是沒有一个人还能安然伫立在那里的。等到他好不容易行至锦寰牢房门口停下,放眼周边,不管是犯人还是守卫,都已是尽数倒在了原地,看起來颇为壮观的模样。
“你……你怎么來了?”早就被如此之大的动静给惊扰到,锦寰从假寐之中醒过神來,却是第一时间就抬头望向了面前这个看起來极为眼熟的夜行衣蒙面男。如果他沒有认错,这样的身形,这样的眼睛,除了那个人,应该……
“这样都能认出我來,王爷的眼睛也未免过于毒辣了一些吧。”稍稍一愣,那人随即恢复常态,居然瞬间便是有些无奈地笑出了声“我是该谢谢王爷你对我印象深刻呢,还是该怨怪我自己伪装不够到位?”说完,他扬手就揭了蒙面的黑巾,立时便于昭狱绰约昏暗的火光之下露出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孔,,正是此刻本应身处二王爷府上的素玉公子简素。
“你怎么來了?”锦寰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沉默半晌,却只是将先前的那个问題又问了一遍“简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双手无意识地扶住牢房的栅栏,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究竟用了多少力气才勉强保持了现在的站立姿势。只有那明显是因着用力过度而已经发了白的骨节,悄然而突兀地存在着,以彰显其主人其实远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平静。
当初,早在他于伶仃阁中一眼注意到简素之时,就已经在暗中对这个人进行了一番全面而彻底的调查。历时半月,得到的所有情报都是如出一辙,那便是号称天下第一琴师的素玉公子,乃是孤儿出身,从小就长在伶仃阁中。后因长相俊美,风姿卓然,这才被阁中的负责人相中并且特意寻了名师开始教授琴技以及诗书字画。就这么少到可怜的一点消息,还有无数的人证物证可供查验,完全沒有任何可疑的身份或者背景,身世清白到连向來自诩挑剔的他都寻不出半分破绽。
所以,后來发生的一切便都很顺理成章了。他和他惺惺相惜,甚至彼此之间感情渐深,于是,他宁可顶着世俗的压力也要硬接了他入府,还扬言终身不娶正妃,以致于多次和锦夜发生争执,气得他那父皇屡屡要废了他……
那时候,他从來沒有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值的。只要生命中有着那样一个可以去爱、去珍惜的人,他甚至一度愿意倾尽所有來换取。可是现在,这个人,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以这样的手段和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忽然,就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都做错了,而且,还错得很离谱。
静静地凝视着他,简素的神情并沒有什么太过显著的变化,似乎,还是那个在王府后院里和锦寰小意拌嘴的伶仃阁琴师,除了脾气躁了一点、嘴巴毒了一点,总体來说还是轻柔无害的“王爷你,不是应该已经猜到了么?”他怎么会來,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相信,锦寰心中会连一点数都沒有。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十指猛然紧扣进木质的栅栏里,登时便有尖锐的木刺戳破了指尖,留下斑斑的血痕“简素,你最好实话实说,不要跟我兜圈子,否则……”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來。
在自己身边多年、原本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居然是个不世出的高手,不仅飞檐走壁一流,连用迷香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呵呵,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瞒着自己的?又或者说,他本來的一切,究竟有几分是可以相信的?
锦寰突然就觉得自己活像是一个小丑,自以为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强大到足够将所有的人和事都操纵在股掌之间,可实际上,到头來他竟连自己身旁最亲近的人是什么模样都沒有看清。不说别的,单这一点,单是这份被至爱之人所背叛和欺骗的痛苦,就已经是天大的讽刺了。
“如果你执意要这样的话……”有些迟疑地看了眼面前之人已然渗出血丝的双手,简素眼神微闪,却是随即就叹了口气应了下來“那好吧,我直接告诉你就是了。”顿了顿,他转头望了望昭狱的入口,直到察觉四周仍是一片空荡荡的寂静,这才继续道“我确实是叫简素,也确实是被你从伶仃阁里带出來的,只是,我却并非出生于那里,而是奉了少君的命令,一早就潜入伶仃阁做了暗桩。”
“少君?”听着这个似曾相识的称呼,锦寰脑海中灵光一闪,竟是直接就脱口而出“你的主子是百里琉笙?你是海神之殿的人?”他还记得那个无影老人那日在洗尘殿上就是喊百里琉笙的,所以说,从一开始,百里琉笙就是在他的身边布下了这样的一个局么?
“是,我是海神之殿暗夜卫队的人,乃是少君的直属部下。”一脸平静地点头应下,简素大概也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即摊了摊手就很带了几分无辜地开口“我最早的任务只是负责潜伏和传递消息,和其他暗桩相比,并沒有什么特殊性可言。但你后來选中了我,所以……”
之后的话虽然尽数省略了,不过其中的内容却是完全可以自行脑补而出的。如果不是锦寰与众不同的取向,他根本就不可能会出现在二王爷府中,也就压根儿不存在百里琉笙所示意的顺水推舟。所以,说得难听一些,其实现有的局面,很大程度上都是由锦寰自己早成的。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继续瞒下去?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一切都说出來?”明白他略去不说的含义,锦寰额头的青筋已是根根暴起,但他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问出了一个就目前而言最为关键的问題。
“王爷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理所当然地回答着,简素竟似全然感受不到面前之人的怒气“而且,少君和即墨小姐已是盟友,王爷你又是小姐的兄长,我自是沒有了再隐瞒身份的必要。”
居然……只是这样么?
锦寰只觉得自己被满腔怒火上涌得连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他能不能,选择杀了眼前的这个家伙灭口?
第十八章 抉择
“所以你现在出现在本王面前是打算干什么?”总算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素來强大的自制力让得锦寰很快就冷静了下來。想着自己目前所处的情境,他当即眸色一冷,恢复了一贯的模样,就连鲜少用在简素面前的自称都是搬了出來,生生地隔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毕竟,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再不是当初那个被他深藏在心里的了。既然物是人非,那他自然也不需要再疼着爱着、尊着重着,一切本來该是什么样的,就还原成什么样吧。反正,他也被这个一厢情愿的梦境给蒙蔽了太久太久,清醒一下也沒什么不好的。
同样是被他生硬疏离的称呼给触动到了,简素略微愣怔了一下,却是随即就苦笑出了声“一针见血,王爷果然是爽快人。”不过导致这爽快脾性的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自己真正伤到他了吧?只是,虽然对于这一点了解得十分透彻,也对此感到无比的抱歉,但即使重來一遍,他也只会做出如现在这般相同的选择。因为,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海神之殿的人,生于斯长于斯,那就必须为之肩负起不可推卸的责任來。眼看着长老院作乱,岛上皇权倾颓,便连那么高高在上的少君都能够为此而舍弃一切,那他自然也可以。
“本王可不觉得,你会无聊到大半夜跑这儿來跟一个犯人谈天。”冷哼一声,锦寰松开双手,一转身,却是径直在一旁那相对整洁的干草堆里坐下了“有什么事情就直说了吧,这里终究还是昭狱,你有时间瞎耗,本王还不见得乐意奉陪。”他绝不认为,外面的那群家伙会窝囊到一直都察觉不出里面的半点异样來,所以,无论什么事,还是早说早好。他可不想因为跟前的这个家伙就坏了他原有的计划。
而面对着他这样别扭的关怀态度,简素简直是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他终于还是把此行的目的给讲了清楚“少君临行前特意吩咐我留下助王爷一臂之力,所以,换句话说,我今天來要干些什么,完全取决于王爷您。”
“取决于我?”饶是锦寰一贯神思敏捷,被他这么一番话下來,脑子里也是有些抓不住重点了“什么意思?”
耸了耸肩,简素很好脾气地耐心解释着“如果王爷现在就想要离开,那我便动手劫狱。反之,就真当我是闲得发慌,沒事找事跑这昭狱里头瞎逛來了。”说的这么直白,他总不至于再迷糊了吧?
“劫狱?”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锦寰却是颇沒好气地不屑出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不成?再者,”他话头一转,竟是带出了几分倨傲的味道“如果本王存心想要脱身,又哪里用得着这般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更有甚者,他当初就不会故意激怒锦夜只为暂时离开二王爷的那个位置了。
却不知道,简素这个看起來并不算蠢笨的家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來。如果连这都是那百里琉笙一早就吩咐好了的,那他也只能表示无语了。
“我当然不会小看王爷的能力,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世事难料,把话说得太满总是不好。”沒有对他语气里太过明显的轻慢表现出半点不适应,简素眨了眨眼,一张恍若玉石雕琢而成的清俊脸庞却是因着字里行间的自信意味而显得熠熠生辉“至于这区区的昭狱,别的不敢说,从里面劫走个把人不被发现还是能够的。”不然的话,他又如何对得起海神之殿这些年的栽培?要知道,暗夜卫队可是少君的贴身护卫队,若是能力不过关,那是随时都可以被驱逐出岛的。
毕竟,等到将來百里琉笙继承大统,暗夜卫队就是岛主的亲卫了。那可是丝毫都不允许出差错的精英队伍,否则,不能护主君周全不说,恐怕还得连累主君陷入危险,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哼,当真是狂妄!”还不能完全习惯他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锦寰冷言讥讽了一句,却是沒有再只顾着和他吵下去“而且,本王不相信你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特意待在这里。”简素从來都是聪明人,在眼下这种情况之下,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把话都给说白了。
“我明白,”点了点头,简素朝他走近几步以脱出阴影,面上的无奈在烛火的照耀之下顿时显得格外分明“只是,我也说过了,今时不同往日,王爷的计划固然是好的,可也难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早在锦寰惹怒锦夜而被下狱的消息传來之时,他就对他的目的了然于心了。是以,即便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他都始终安然待在二王爷府中,并沒有任何出面的打算。直到今日一早,他接到了百里琉笙临行之前留下的一封信才改变了主意,特意捱到现在这个点,只为偷偷潜入昭狱來见上锦寰一面。
“意外?出什么意外了?”自从被关进牢里,锦寰纵然自恃耳目众多,可也清楚难免会有所局限。是以,甫一听到简素这句就立时皱起了眉头,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追问了一句。
“即墨小姐交代,虽说她使的那一招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致人疯癫,但因着先前的时日不足,所以期间拖的时间会比较长。”有些隐晦地说明了大致的缘由,简素也是不禁微蹙了眉,随即便眼带担忧地看向了锦寰“听说锦夜最近的情绪是越來越暴躁了,因为控制不住而时有伤人,在理智残存的情况之下,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找你的麻烦了……”
这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百里琉笙的信中提及了即墨无心推算的发病时日,比照一下,也实在是相差无几。本來就是由于失了即墨无心等人的踪迹而大动肝火,锦夜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被他视为包庇者和背叛者的锦寰?
“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么?”单手抵了鼻尖,锦寰显然也是沒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他原本是打算借着入狱的机会避开锦夜的骤然发病好为以后的登基做准备的,那样的话,届时哪怕有人怀疑皇上被害,也决计牵扯不到他的头上來,再加上有着胡六伪造诏书,接掌帝位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情。然而,眼下却出现了这样的状况……
心儿说的时日不足,应该,指的就是先前她为锦夜银针刺|岤以作治疗的事吧?他记得,本是说好要满十日的,因为无影老人的突然杀出,她不得已提前暴露了身份,算起來,大概是差了五日的光景。沒成想,不过几日之差,竟是足够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所以才需要王爷你早作打算啊。”双手抱臂,简素闲闲地倚在牢房门口,看样子,竟是完全等他的决定了。说是要劫狱,其实也不过是下下之策,他并不觉得精明如锦寰会做出那样不计代价的事情來,所以,说穿了,他今日前來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他提一个醒,顺便看看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如果能够,给予一些帮助总也是好的。
早作打算……在心里默默衡量了一下两者的利益得失,锦寰最后也只得承认,这一次,压根儿就算不得是什么心计或者智谋的比拼,说成是赌博,反而可能要更贴切一些。一场押上身家性命、皇位前程的豪赌,若能得到命运眷顾,碰巧熬过去了,那他就得到一切,坐拥天下;而若是不幸被命运抛弃,那就一无所有,死无葬身之地。但无论是哪种结果,至少他都勇敢地去面对和接受了,可一旦选择逃离,那或许,他连赢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样一分析,其实所有的东西就已经足够明显了。走或者留,对他來说,也许,永远都成为不了选择題。
“即使你动手劫了狱,本王也不会跟着你逃走的。”缓慢而坚决地抬眼对上面前之人望过來的视线,锦寰的态度很是明确“不管父皇那里的状况如何,也不管之后我可能会遭受些什么,我都不会走的。”他既然承诺过要保护心儿,那自然是得从现在起就获得能够保护她的能力。海神之殿是么,再强又能如何?等他将整个裂金变成自己的,他倒是要看看,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个人胆敢欺负他的妹妹!
“你确定?”放下双手,简素站直了身子,问得郑重“哪怕留下來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也不走?”不管他是如何认为的,至少,该问清楚的总是要问清楚的。他也知道,以即墨无心对锦寰的态度來看,那一位,应该是不会想要看到眼前之人出现任何意外的。
“是的,我确定。”沉声回答,锦寰的脸色沒了先前的怒意,反而透出一股无比的坚毅和执着來“你的援手之情,本王心领了,也代我谢谢你那位少君,烦他以后千万照顾好心儿,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当面向他致谢的。”
这算是,变相地留遗言了么?简素不由地就愣在了原地。
“知道了,一定将王爷的意思尽数转达。”半晌之后,他抬手重新蒙上面巾,却是提步就朝外行去了“王爷保重,就算只是为了即墨小姐,也要尽力撑过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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