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第5部分阅读(1/2)
不凡的人已经不多了,更甭提必须让皇叔心服口服。
原来一个人太过出色也是件麻烦事,真是伤脑筋。
他长吁短叹,很「哀怨」地想着。
这些时日,他经常入宫找秦云铮,美其名是培养感情,以便日后好相处,实际上,是为了深入了解秦云铮,好为她择一合适良人,毕竟是他害她跑了老公,若再将她随便塞给一个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实在太缺德。
不过,说实在的,他还真是服了秦云铮了。对于皇上的安排,她居然一点意见都没有,认命地贯彻着「生为皇家人,死为皇家魂,一切但凭父皇作主」的理论,无怨无尤地任人将她的人生捏圆搓扁……
天哪!他投降了,没见过比她更能将「妇德」彻底实践的人了,像她这种比水还温和的女人,碰上了朱允淮这同样温文儒雅的男人,难怪矜冷平淡,激不起惊涛裂岸的情感。
难说是谁的错,只能说造化弄人。
至于他,和她就更不相配了。不是她不好,而是他需要惊奇趣味的人生,太过柔情似水的女人不适合他,他想要的,是香漓这个奇特的小女人,偶尔与她斗斗嘴,遇过招,享受生命的乐趣。
可,他又要到哪里找个完美人选呢?太风度翩翩不行,太狂放不羁吃亏的一定是她,看来看去,还真没几个及格的。
唉!这几天下来,他不晓得叹了几次气了,挫败感浓得差点淹死他。
晃呀晃的,沿着幽静的小径行走,不知不觉走进了一片清幽之地。
「这里是?」没让他有时间思考疑问,前头迎着夕阳,昂藏而立的男子吸去了他的视线。
「出去,涤尘居不欢迎任何人。」
好冷的声音,好孤僻的男人。
朱玄隶皱了皱眉,将注意力放在另外三个字上头。「这里是涤尘居?」
模糊的印象闪过──
是了,他来过,记得小的时候,陪允准来过几次。
这么说来,眼前的男子不就是──
「你是允准的大哥?」未经思索,话便脱口而出。
眸光遽然一冷,男子回过身。「我没有弟弟!」
光听这句话,他就知道他没猜错,这个人的确是允准的兄长,独居冷宫内苑二十余年的大皇子!
「事实就是事实,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他不苟同地反驳。
「血缘是吗?」朱允尘细细玩味,吐出的讥讽,字字带着剧寒。「血缘,是看不到的。」
好深的怨,好浓的轻鄙。
朱玄隶蹙眉。
与允准情谊投契,他自是深知允准对这名兄长怀有极深的歉疚,每回前来,这位皇长子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一直不甚明白,这么尊贵的身分,为何会沦落至偏苑独居的地步呢?
一直到后来,允准告诉他一段多年前的宫廷恩怨,他才明白,此人的孤傲是其来有自。
这位离群索居的皇长子,从不出现人前,也从不让人近身,遗世孤绝得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以为允准才是皇室长子。
该说谁欠了他呢?允准吗?他是占有了本该属于朱允尘的一切,但那也不是他的错啊!
他也想补偿,可是伤害已经造成,再谈什么也都于事无补了。
突然,一线灵光闪过脑海,想想自己的窘境,再看看眼前的朱允尘──真呆!他怎么到现在才想到!
代允准将该他的一切还给他,了了多年恩怨,同时,也促成一段美好良缘,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朱允尘便如天边寒星,是那么的孤冷、沧桑,正好需要如秦云铮这般柔情似水的佳人来抚慰他凄寒的心,浪荡情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愈是刚强孤傲的男人,愈是敌不过女人的绕指柔情,而秦云铮的认命性格,也的确需要强势一点的作风方能攻陷心房……
如此想来,这「替死鬼」的人选,舍他其谁?
虽然说,这结果未必真能尽如人意,朱允尘的仇怨之心也很让人忧虑,若再将他仇视之人的「前妻」交给他,秦云铮的日子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太好过,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他顶多只能给秦云铮多一些祝福。
对啦,这样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给他可耻,再加上一点点的不负责任,但他毕竟不是月下老人,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管得了这么多?反正那个温顺的女人铁定不会有意见,与她拜堂的人是他或朱允尘,对她根本没差别,她只知道服从。
「血缘,让你拥有了『朱』这个姓氏。」打定主意后,他开始引入话题。
朱允尘冷笑。「姓朱很了不起吗?」
「未必,但却能给你很多方便。」
朱允尘一怔,首度正视这名话中带话的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端端地闯入,扰了他的平静,却始终未说明来意。
「你难道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
「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只想问你一句话,若娶了一个女人,就能要回失去了二十多年的事物,你要,抑或不要?」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连考虑都不必。
但,这人又是谁,他凭什么开下这等承诺?
彷佛看穿他的思绪,朱玄隶淡淡一笑。「撇开身分及名衔不谈,你得唤我一声堂哥。」
那便是指──
他冷下脸。「朱玄隶,你这是什么意思?」近来的风声,他多少有所耳闻,只是他不明白,这朱玄隶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会情愿将到手的极天富贵往外推?
「不要质疑我的用心,有些东西,不是名利能衡量的,有朝一日,你会明白这种感受。」
朱允尘飘然嗤笑。「就像朱允淮为了一个女人,情愿放弃处心积虑得来的地位?呵,愚蠢!」
「处心积虑的不是他!」朱玄隶不由得驳斥了句。
「有什么差别?那女人若是知道,她用心计较,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生了个没出息的儿子,恐怕她九泉之下都会吐血。」这就叫报应吧?不该他们的,强求又有何用?
「看来,你是真的很恨他们。」朱玄隶叹息了声。
「那又怎样?」
「属于你的,都还给你吧!这样,能否稍稍平息你的怨气了呢?」他真的希望,他能好好善待云铮。
朱允尘冷笑。二十年的愤懑,岂是这般轻易便能平息?
其实朱玄隶也明白,拘泥于皇位,未必是冀求权势富贵,也许是报复,他或许是为了出一口气,夺回他应得的,这些他都不管,他只看结果。
有句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宛如绝望的结合──真有可能吗?
这一刻,连他也不肯定了。
◎◎◎
人选已定,下一个步骤,便是找皇上「讨价还价」。
谁知,不说还好,一提到「朱允尘」三个字,皇上立刻光火,怒焰烧上九重天,要不是他跑得快,准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是什么父子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这对父子彼此之间的仇视心会这么严重,要皇上答应由朱允尘代他,那他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快些。
这下完了。
愁云惨雾顿时笼罩住他,情绪跌到十八层地狱,惨得乱七八糟。
一腔郁闷压在心头,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香漓的倩影,想起她说会一直等着他。
幸好,他还有她。
沉沉吐了口气,他往外走去。
◎◎◎
徐徐的晚风拂面,香漓立于亭中,黛眉添上几许愁思。
「香漓、香漓!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萧铭诚连唤了两声,看着神情有些许恍惚的她。
「呃?」她回过神来,迷茫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香漓,你魂不守舍。」他明白指出。
「对不起,我有点心事。」她歉然道。
「是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她摇了下头。「很抱歉。」
「香漓,你变了。你以前有事,不会瞒我的。」
「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呢?」今非昔比,他又怎还能要求她如以往般,没有保留的对待他?
「但是──但是我对你──」深吸了口气,毅然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直都没变啊!」
倒退了步,她满是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急切地上前,握住她的手表态。「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瞪大眼,惊叫「你忘了你已娶妻了吗?你怎么可以还对我说这种话!」
「我知道。但我娶婉贞是迫不得已的,我心里头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前几天,我已经把我们的事告诉婉贞了,她说她不介意与你同侍一夫──」
「你说这是什么话!」她没想到,原来他会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当初负她,如今又想再负自己的妻子。
「打消这个念头,萧铭诚!那是不可能的。」
「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而是我不爱你,从妓□始就没有。其实,我有些庆幸你当初不要我,否则,我这辈子永远都没办法看清自己的感情。」
「你果然还在恨我,不然你不会说这些呕气话。」说什么「庆幸他的遗弃」,这怎么听都是赌气之语。
香漓摇摇头,苦笑。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他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一个人?
「不,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和你之间没有结束,因为我们根本不曾开始。」曾有的相知相惜,不过是友谊罢了。
「别这样对我,我不能失去你呀!」他一径的认定她在惩罚他,也一径的乞求她的谅解。
既然不能失去她,那么当初又怎做得到狠心离弃?
这样的话,教她如何相信?
「我对你,真有这么重要?」
「当然!」萧铭诚以为她软了心,想都没想地点头。
「不惜一切?」
「是的。」他答得飞快。
「就算我告诉你,临威王爷对我亦有势在必得的决心,你也能够承担得罪他的后果?那下场,可能会让你一无所有。」
「你是说──你和──王爷?」是啊,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是的。」香漓盯视着他脸上的变化。「这样,你还敢要我吗?」
「我……」他迟疑了。
临威王爷权势如天,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敢惹他啊!
够了,光是见他胆小若此,便够她心寒了。
「你走吧!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香漓……」萧铭诚黯然低唤。他是真的爱她,可是比起爱情,有些事物却更重要。
香漓未再多言,默默地转身离去。
对他而言,她也许重要,但,却还不及名利的诱惑力──萧铭诚是,朱玄隶亦然。
这大概就是她宋香漓的悲哀吧!
当初,他是那么坚决地说,不会为名利而放弃她,可是如今呢?
她再怎么想,也料不到朱玄隶会受宠到这种地步,未来的一国之君哪!她还需要再问什么?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根本是意料中事,她何苦再去自取其辱。
老天真爱捉弄人,为何老是让她面对这种难堪的局面呢?
第十章
香漓踩着失落的步伐回房,迎面便见朱玄隶面色不豫地端坐在她房中。
「玄……玄隶?」他现在不是应该忙着和未来的妻子培养感情、忙着当新郎倌吗?怎么还有空到她这儿来?
当她傻吧!没真正见他迎娶别人,她就是没办法死心,苦苦地抱着渺小的最后一丝希望,日日痴候着他。
「你很意外?还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他挑眉冷睇着她。
他从未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一时愣了下。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说她不甘寂寞!他们才多久没见面?她就跑去和旧情人藕断丝连,她把他朱玄隶置于何地?这些日子来,他为她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抑下愠怒,他直视着她。「敢问宋大小姐,你刚才人在哪里?」
「我和铭诚在园子里聊天。」
「我再请问你,你们又聊了什么?」
「他……」这个就有点心虚了,但她不想骗他。「他向我示爱,要我……嫁他。」
「很好!」怒气一下子爆发开来,他重重拍桌,站起身来。「我信任你,所以什么事都不过问,给了你绝对的尊重与自由,但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三天两头就和他见面,现在就连『旧情复燃』的把戏都出来了,宋香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听我说,玄隶……」天哪,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每回看他的反应,她都以为他不曾在意……
萧铭诚三天两头来找她也不是她愿意的啊!人家都来了,难不成要她拿扫帚赶人?
「你还想说什么?说你们旧情难断?好哇,那就去找他,你要真那么犯贱,记取不了教训,我没话说!」
「朱玄隶!你不要血口喷人!」一句犯贱,把她满腹的委屈也给挑了出来,她的音量不自觉的扬高。
「你是说我冤枉你了?」他逼近她,颀长的身子将她压向墙面。
「你先放开我。」
他充耳不闻,神色阴鸷。「说啊,说不出来了?」
咄咄逼人的口气,将香漓积压了许久的怨怒也一并逼了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你对我又何曾忠实过?你在外头有多少女人,我不曾过问一句,而我不过才一个萧铭诚,比起你的滥情,我算对得起你了!」
「你!」脸一沈,朱玄隶扣住她细致的下巴,狂烧的怒火随着手劲加紧。「你再说一次!」
她该死地敢承认她与萧铭诚之间有暧昧之情?
「我说我的事你管不着!」她忍着痛,硬是将话给逼出。
这些日子,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问过吗?他与太于妃的事一传出,她便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柄,与高贵的太子妃相比,她无疑显得寒伧而可笑,被嘲弄的人不是他,他当然不会明白那份难堪。
她的委屈,又能向谁说?而他呢?却只会向她兴师问罪!真正有愧于心的人是谁他会不清楚?
「好,很好!」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发觉胸腔狂燃的赤焰依然无法平息,反而更加炙痛胸口。
在他为他们的未来努力的时候,她居然和旧情人暗通款曲?那他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他为谁辛苦为谁忙?
「原来我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好极了,我朱玄隶和他卯上了,不整死他,我就不叫朱玄隶!」
香漓心头一惊,急叫「你不能这么做!」
会对萧铭诚说那些话,纯粹是要他知难而退,其实她一直相信朱玄隶的为人,没想到一怒之下,他竟当了真……
她不要他变成这样,他一直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以权势压人,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恣意妄为,她不希望他为了她而破坏自己的原则,更不愿看到萧铭诚因她而受连累。
她这惊急的模样对朱玄隶而言,无疑是火上加油。「一提到萧铭诚,你就晓得要紧张了?」
香漓直摇头,无心再解释什么。「放过他,这不关他的事。」
「你还有脸求我?宋香漓,你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谁?玄隶,你不要太过分,反正我什么也不是,你又何苦牵连无辜。」
「什么叫『你什么也不是』?」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这没心没肝的女人竟然敢这么说!
「你给过我一言半句的承诺吗?请问你,我该算什么?」宋香漓戚然反问。
「我──」他顿了顿,困难道「我一直很重视你。」
她轻笑,笑得好苦涩。「重视又怎样?你能娶我吗?你能吗?能吗?」
「我──」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能吗?
在事情未解决前,他有资格说什么?又能给她什么承诺?
若皇叔坚持己见,难不成他要抗旨逃婚?累及满门的重罪,容不得他任性呀!
「你不能,对不对?」在朱玄隶无言的沉默中,她悲戚地代他作了回答。到底还是权势名利重要多了,她区区一介小女子算什么?谁会放在眼里?
「所以你就拿萧铭诚来报复我?」
他要真的这么想,那就太不了解她了,香漓不想再多说什么。
算默认,是吗?
朱玄隶咬牙死瞪着她。「宋香漓,你真的好下贱!」
「你──你说什么?」他语气中深浓的轻蔑,如一把利刃,无情地剜上心口。
「我说,我们完了!」重重甩开她,不再多看一眼,他狂奔而出。
「玄──」狠狠往后跌,撞碎了心,也撞出了泪。
我们完了……
一句话回荡耳际,字字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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