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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部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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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功班举办了三期,期期都有个学员叫孟云房的。孟云房是文史馆研究员,却对任何事都好来劲儿,七年前满城正兴一种红茶菌能治病强身,他就在家培育,弄得屋里尽是盛茶菌的瓶儿罐儿,且要拿出许多送街坊四邻,如此就认识了一个茶友,以致这茶友做了老婆。此后,夫妇俩又开始甩手,说是甩手疗法胜过红茶菌的,这当然只半年时间,社会上又兴吃醋蛋,又兴喝鸡血,他们都一一做了。不想喝鸡血却喝出毛病,老婆的下身阴毛脱落,寻了许多医院治疗不愈,偶尔听说隔壁的邻人有祖传的秘方、老婆便去求治,果然新毛生出。邻人年纪比孟云房长一岁,以前也在一起搓过麻将,此后出门撞着,点头作礼,邻人嗤啦一笑。孟云房就买了很重的礼品回来对老婆说“人家治了你的病,你应该去谢谢才是,老婆送礼过去,兴高采烈回到家,孟云房却将写好的离婚书放在桌上让她签字,说这下好了,咱们离婚吧,老婆是我的老婆,穿衣见父,脱衣见夫,我老婆的东西怎么让外人看到呢?!离了婚半年,新娶了妇人叫夏捷,也就随夏氏另择了新居。新居的平房正好与孕璜寺-墙之隔,隔墙不高,新婚后的孟云房平时没事,就常脑袋趴在墙头,听那边清器作乐,看那僧人走动;自参加学功后,每日闻得授功的铜锣一敲,便手脚如猴,逾墙而过。一次就被智祥大师撞见,忙要逃避,大师就说“咱们是老相识了嘛!”孟云房忙点头称是,却说“大师这么好的记性,还记得我呀”?大师说“怎么能不记得,你们那异花是死了?”孟云房说“是死了,大师测字实在灵验!”大师又问“你那个朋友呢?病好了吗?”孟云房说“病是早好了。大师竟也知道他是病过?真是神人!”大师说“哪里要是神人,那时我就该留下他这个名人来好生谈谈哩!”孟云房就忙说“改日我一定领他来拜会大师!”

一期学功班下来,孟云房迷上了气功,且四处张扬身上有了气感。每有熟人聚会,他总是盘脚作用功态,动辄给别人发功,又反复问有没有感觉?感觉是没有的。复念咒语,念得满嘴白沫,一头汗水,还是不行。众人就浪笑了。夏捷说“他真有气了的,昨晚我肚子胀,他一发功,果然肚里嘎咕咕响,一会我就跑了厕所。他现在酒肉不沾,烟不吸,葱也不吃哩!孟云房说“真的。”众人说“噢,跟了和尚就当和尚了,那戒色了吗?如果晚上不和嫂予睡,那就真是戒了!”夏捷也就笑了说“我也等着他戒哩!”却拿眼乜斜过来,孟云房脸就红了。

夏捷的话,只有夏捷和孟云房知道。原来学功期间,孟云房认识了寺里的小尼慧明。慧明年方二八,三年前从佛学院毕业到孕璜寺,两人交淡过数次,孟云房甚是佩眼她的佛学知识。他也是看过《五灯会元》和《金刚经》的,又善发挥,倒惹得慧明常有难事来请教。于是许多中午时分。慧明在矮墙那边喊孟老师,两人就趴了墙头嘀嘀咕咕说长长的话。一天晚上,月光清幽,夏捷从外边回来,见孟云房又趴在墙头与小尼姑说话因为趴得久了,蚊子叮那一双光腿,一只脚就抬起来不停地在另一条腿上搓。墙这边说“慧明,这篇论文写得好多了!可你也得悠着些劲儿呢。”墙那边说“我不累的,人累是心累。清静地写这份论文,我只觉得愉悦的。”墙这边说“是如莲的喜悦吗?一墙之隔,两个世界、我倒羡慕你们……”墙那边就嘻嘻笑,说“你什么都可以当,是不能当和尚的,你在外边寻清静寻不到,真到了清静处,怕你又受不得清静。”墙这边说“是吗?”那边又说“前几日我对你说过的事和咱们一起亲亲热热地做了的那个美妙的好事,一定得口严着。”这边说“这我晓得,心系一处,守口如瓶嘛!”那边说“孟老师真好,那我还写了一份状书,要托你送到市长手里。”这边的就竭力探了身子,伸了手去接,说“你站在石头上,我就接着了。哎哟,脚崴了吗?”那边说“没有的。”墙头上一沓纸冒上来,孟云房抓到了,同时这边踏着的一根木条断裂,噗咚一声,人出溜下来,下巴正撞在墙头瓦上,一页瓦遂落地而碎。夏捷看了一场好戏,说“嘿嘿,孟云房,你可要小心的,《西厢记》我才看了一折哪!,我还想看看你们两个后面的精彩表演呢?……”也不顾孟云房伤着没有,搭了凳子往墙那头看,小尼姑己幽灵一般从花丛里跑远了。此时,夏捷当着众人面暗示孟云房,孟云房脸红了,却说“你不要说了吧,这也是作佛事,功德无量的。”众人更是不得其解,就嚷道该吃晌午饭了吧,说“嫂夫人不要急,只要你出力,不会要你出钱的!”便各人掏了五元,自然是赵京五脚勤提了篮子上街打酒买菜。

西京东四百里地的潼关,这些年出了一帮浪子闲汉,他们总是不满意这个不满意那个,浮躁得像一群绿头的苍蝇。其中一个叫周敏的角儿,眼见得身边想做官的找到了晋升的阶梯,想发财的已经把十几万金钱存在了银行,他仍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日近黄昏,百无聊赖,在家闷读罢几页书,便去咖啡厅消费,消费了一通,再去逛舞场。舞场里就结识了一个美艳女子。以后夜夜都去,见那女子也场场必至。周敏就突发奇想这女子或许能给我寄托!舞散后,提出送女子回家,女子推辞一番却并不坚决,他就大了胆子,用自行车驮到一个僻背巷口。女子跳下来告别,说你走吧,却是不走。他就上去亲了一口,女子便呜地哭了,说“我恨你!”周敏说“我太激动。我再不了。”女子说“我恨这个时候才见你,三年前你在哪儿?”周敏一把拥了她再在车后架上,一阵风骑到城外河滩,车子一倒,两个人也倒在沙窝里做了一团,两个人很快脱光了所有衣物后,疯狂亲吻着、舔吮着,疯狂抚摸着、颤抖着,激情般地燃烧着、融化着……,一阵又一阵的狂热的高潮过后,这时女子说,“我有丈夫哩,孩子都两岁了。”周敏吃了一惊,但已无法自制,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你嫁给我吧!”女子叫唐宛儿,从此不忘了周敏,回家提出离婚,丈夫不同意,剥光了衣服地打。这边一打,舞场上的周敏见不上,布置了小兄弟在宛儿家的前后察看动静。消息返回,周敏就在那丈夫前脚出门,后脚进去,带宛儿出来藏于一处密室。潼关县城也就那么般大。每只苍蝇都有出处,何况一个活人?第四天里,周敏来见宛儿,宛儿只说她刚才瞧见丈夫的一个朋友了,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派来查访的。周敏听了,也觉得自己早已不宜于呆在这小地方,当下包一辆出租车开往西京城里,租赁一所房子住下了。

初到西京,两人如鱼得水,粗略购置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先逛了华清池、大雁塔,又进了几次唐华宾馆、天马乐园。这妇人是好风光的尤物,喜欢宾馆的豪华和漂亮的时装,又喜欢读书,有奇奇妙妙的思想。两人路过城中的报话大楼,巨大的钟表正轰鸣着乐曲报时。宛儿便说“人若要死,从钟表上跳下来,那死也死得壮观吧!”周敏说“我要死,我才不跳的,拿一根绳子就吊死在钟表上,既能在乐曲中死去,死去又能让全城人都看得见!”宛儿说声好,竟扑在周敏的怀里撒娇,说她那个丈夫以前和她吵架,她开了音箱放小夜曲,为的是有这种轻音乐,双方的情绪就会渐渐平和,丈夫却一脚把音箱踢翻了。周敏说“他不懂”。妇人说“他只是有笨劲,是头蠢驴子”。

一月后,两个人疯劲渐渐疲软,所带钱财也所剩无几,周敏才知道女人对于男人不过如此。诚然唐宛儿美艳超群,非常漂亮,而西京这么大的城市,也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在这里,新电影、新衣服、新装饰品,一样也不缺,仍没有新的思想和新的主题。每天早上,腐蚀在城墙头的阳光仍是那样的阳光,花坛里开放的仍是那样的花。尽管妇女的威风已超过了丈夫,一年也仍只有一天“三八”节虽然有八十岁的老翁娶亲做了新郎,他还是个老翁。陷入了苦闷的周敏,不能把这些说破于唐宛儿,唯有一早一晚去城墙头上吹埙。吹过了一阵埙,日子还是要过的便出来寻挣钱的营生。发现了居家不远处有个清虚庵,庵里正翻修几问厢房,遂在那里谋到一份小工,幸亏做工当日发款,也就每日能买一尾草鱼。半斤新嫩蘑菇回去给妇人清炖来吃。

周敏面目清新,在一帮民工中间显得出众,包工头就让他兼管出外采买材料,买材料又受尼姑审验,少不得就认识了慧明师父。几经交谈,知道慧明师父前不久才从孕璜寺而来,因为年轻。又有学问,虽不是庵里当家,却处处露面,自作主张,众尼姑倒服她周敏见慧明人物俊美漂亮,有心接近,有事没事也常去过问。一日,拿了一书在读,一抬头见慧明在紫藤架下向他招手,忙丢下书本近去,慧明说“你好出众,读的什么书?”周敏说“《西厢记》,这普陀寺里……”却不说了。慧明说“你觉得清虚庵不比普陀寺好吗?”周敏扭头看下四周,正要说出什么来,慧明一张粉脸轻笑了一下,倒十分庄重起来,却说“你一来,我就看出你不是个下苦的小工,果然喜欢读书。若是看看热闹倒也罢了,若要看出个门道来,知道书里更深一层的意思,倒可去见一个人的。”周敏说“这当然好。就不知那是什么人,肯不肯见我,还得师父引荐的。”慧明说“凭你这张甜嘴,西京城里谁也是会见上的,当下就写了街巷门号、所见人姓名,又书一小函。周敏欢天喜地便要去,慧明说“等等,我这里还另有一信函,你带给他吧。”

周敏带了信函,依所示的街巷寻去,便在孕璜寺左墙后找着了孟云房。孟云房甚是热情,让座,沏茶,问了许多情况,如读过什么书?写过什么文章?西京城里还认识何人了。周敏口齿利爽,一一答上,孟云房就让他进了书房长说短聊,好是热乎。夜里回来,周敏说知唐宛儿,唐宛儿说“西京自古居之不易,咱们在这里举目无亲,能见到孟云房研究员,也是天大的幸运,你不要受慧明引荐去一次就作罢,应该多去才是,周敏依了妇人话,隔三间五便去一次。先去时常以慧明为旗号,后来再去又不免带一尾鱼一捆菜的。夏捷也好感谢他,常当着孟云房的面说他穿戴齐整,人品好唇巴甜,是一个不错的好小伙子,批点丈夫的肮脏。一月有余,已是常客,周敏开始拿了新写的短文求正。孟云房好为人师,自然从中国古典美学讲到西方现代艺术,说得周敏点头不迭,决心要在老师的指导下好好写写文章,便叫苦做小工出力不说,更是没有时间,孟老师在城里是文化名流,一定认识人多,能否介绍到某个报刊编辑部去干些杂务。一是有时间看书作文,二是即使没时间,但接触的都是文化人,单那气氛也会使自己提高快些。孟云房说句“潼关多钟秀,人自有灵气”,独自微笑,周敏不知他的意思,便声明老师若有为难就罢了,现在寻个事干是不容易,何况报刊编辑部那是什么人呆的!孟云房就笑道“我就估摸你不是平地卧的角儿!不是吹牛,全城所有报刊编辑部我都熟悉,现在虽然家家人员饱和,可我说句话也不是泼出的水。话又说回来,要在西京文艺圈里混事,得了解文艺圈的现状,你了解多少?”周敏说“我哪里了解,出门一片黑的。”孟云房说“西京城里有一大批闲人的,闲人却分两类。一类是社会闲人,或许有地位,或许没地位,或许有职业,或许没职业,都是一帮有力气、有精力、有能耐的,讲究爱管事的仗义之徒。他们搞贩运,当说客,吃喝嫖赌,只是不抽大烟。坑蒙骗拐,只是不偷盗财物。起事又灭事。西京的服装潮流、饮食潮流由他们领导,西京的经济发展靠他们刺激,那些红道由他们周旋,黑道也受他们控制。这其中的代表人物,也是暗中的领袖,有四个,人称四大恶少。这类人待你好了,好得割身上的肉给你来吃,说是不好,立马三刻就翻脸不认了人的。这个圈子你不要沾惹。怎么说这些人?你听听他们的语言即可知一二他们把钱不叫钱,叫把儿,说好哥儿不叫好哥儿叫‘钢哥儿’,嫖女人叫‘打洞’,漂亮女人叫‘炸弹’!”孟云房还要说下去,周敏谦虚的脸上竟笑了一下。孟云房说“你不相信吗?”周敏说“信的”。心里却想起自己在潼关县城的作为,知道大城市有大城市的闲人,小县城有小县城的闲人,等量级不同,但起码语言是相通的。就又说一句“现在社会,你能在家想象个什么,就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什么,你说的我都信!”孟云房说“这些人就不提了,我要给你说的是另一类闲人文化闲人。在西京城里,提起四大恶少,无人不晓,提起四大名人,更是老少皆知的。要在西京文艺界沾边,你就得认识这四大名人。四大名人的第一名是画家汪希眠,今年四十五岁,原是个玉器厂的刻工,业余绘画,数年间画名大噪,原本西京国画院要调他去的,他却去了大雁塔。被聘为那里的专职画家。洋人来西京必去大雁塔,他就出售画作,尤其是册页,一个小小册页就数百十元,他是一天能画四五册页的,卖出的画大雁塔管理所得五成,他得五成,这就比一般画家有钱得多。更出奇的是,他学什么像什么,所有名家之作都可仿制,上至石涛。八大山人,下至张大千、齐白石。前二年石鲁的画价上升,他画得数幅,连石鲁的家属也辨不来真伪。他是有钱,又好女人,公开说作画时没有美人在傍磨墨展纸,激情就没有了。去年夏天,邀一伙朋友去城南五台山野游,我也去了。他是什么气派,雇了四个出租车,一个车全是丰满性感的漂亮女人!他的那个如花似玉的小情人在涧潭游泳,把一枚金戒指丢了,众人都急起来,下潭去摸,他说‘丢了就丢了。’听这口气,一万二千元的戒指好像是身上搓下的垢甲蛋儿!当下从口袋掏了一把钱给那个漂亮女的,嗨,一沓票子这般厚的。再一位,你在西京大街小巷走走,看看所有招牌题字,你就知道龚靖元的大名了。民国时期,所有的字号是于右任所题,于右任也没龚靖元如今红盛!他同汪希眠一样总有赶不走的一堆漂亮女人,但他没有汪希眠痴情,逢场做戏,逢场做爱,好就好,搞就搞,好过搞过漂亮女人后就忘了,所以好多女人都自称是龚靖元的情人,龚靖元却说不出具体名姓。他的字现在难求,一般人求字他是不盖章的,不盖章等于白搭。要盖章都要他夫人盖,那就当面交款一张条幅一千五,一个牌匾三千元。钱全被夫人管着,龚靖元零花钱是没有的,但他爱打麻将,一夜常输千儿八百,没有钱就写字来顶。他赌博是出了名的,公安局抓了三次,每次抓进去,为人家写上一中午的字,就又放出来了,全城的高档宾馆没有不挂龚靖元的字,所以他到任何宾馆,要吃就吃,要住就住,宾馆经理接他如接佛一般。市里烹饪协会考厨师,考官首先问龚靖元吃过你的菜吗?若回答吃过,这厨师第一关就过了,若说没吃过,说明你压根儿还差等级。另一个名人就是西部乐团的团长阮知非了。他原是秦腔演员,从父辈那里学有几手“吹火”、“甩稍子”、“耍僚牙,”的绝活。秦腔没落,剧场萧条,他辞了职组织民办歌舞团,演员全是合同聘用,正经剧团不敢用的人他用,不敢唱的歌他唱,不敢穿的服装他穿,所以前五年之间走遍大江南北,场场爆满,钱飘雪花一般往回收。这些年流行歌舞不大如前,乐团人马分为两拨,一拨由城市转入乡下,一拨在西京城里开办四家歌舞厅,门票高达三十元,可人疯一般往里进。这三位名人都是与社会闲人有来往的,只是合时则合,分时则分,主要的内靠官僚,外靠洋人。唯有第四个名人活得清清静静,他的夫人虽也雇人在碑林博物馆那条街上开着个太白书店,他却是不大缺钱又不大爱钱的主儿,只在家写他的文章图受活。但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蹊跷,你越不要着什么,什么却就尽是你的。这四个名人中间就数他档次高,成就大,声播最远。这就是你们潼关的同乡了。”周敏听孟云房口若悬河讲下来,听得一愣一愣的,待说到“你们潼关同乡”,就说“莫不是作家庄之蝶?!”孟云房说“对了,要不我说潼关多钟秀;人自有灵气,我是看到你爱写文章就想到庄之蝶了。他是你们那儿的骄做,想必你是认识的。”周敏说“名字是早知道,有一年他去潼关作文学报告,我知道后赶去,报告会已经结束了。潼关喜爱文学的年轻人如此多,原因也就是他的影响。我见过他的照片,没见过人的。”孟云房说“四大名人之中,要我最佩服的是庄之蝶,与我最要好的也是庄之蝶。他是西京城文坛上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你若要去报刊编辑部做事,我当然可以帮你,但我跑十趟八趟,倒没他的一句话来得顶用。他常来这里吃茶吃酒,你不妨星期三或星期六下午来,说不定就会碰上,我来提说,听听他的意见,看哪个报刊更合适。”

周敏自此一连几个星期,每星期三和星期六下午就来孟云房家,穿得整整齐齐,头上也喷了发胶,梳得一丝不乱的。可孟家虽坐了一帮作家、编剧和画家、演员,却未见到庄之蝶。周敏一时未能去报刊编辑部做事;因为生计,又不能耽误了清虚庵做小工挣钱,心也慢慢灰下来。

此日,慧明又让周敏捎一个口信儿到孟云房家里。两人吃着茶,自然又说起庄之蝶来。孟云房才告诉周敏,庄之蝶原来不在城里许多时间了,他也是上午见了太白书店的洪江才知道的,便不免怨怪庄之蝶近一年来声名越来越大,心情反倒越来越坏,脾性儿也古怪了,出外这么长时间竟连他也不打个招呼!周敏听了,勾下头去,轻轻地叹息了。孟云房却拿出一封短信,问周敏是否能亲自去文化厅找一个人去,若找着这个人,别的报刊编辑部去不得,但《西京杂志》编辑部或许不成问题。周敏展信读了,原来是孟云房以庄之蝶之名写给一个叫景雪荫的。周敏不知景雪荫是男是女,是什么领导,问孟云房,孟云房却一脸诡笑,避而不答。

周敏半信半疑,揣了短信往文化厅去。天向晚时,又来见孟云房。孟云房正剥了上衣,穿着宽大花裤衩在书房写作,口里应着,身子不动。周敏等不及,大声喊“孟老师,是我,周敏,”一阵踢踏声,门抽开扣子,周敏推门而入,“噗咚”一声跪在孟云房的面前。孟云房甚是吃惊,却也明白几分,问道“事情成了?”周敏脸色涨得通红,却回头叫道“都拿进来!”接踵一个粗脚女子,拎着一个大的旅行袋子住外掏,柜盖上就是一筒碧螺春茶,两瓶维c果汁粉、一包笋丝、一包宁夏枸杞,一包香菇。孟云房叫道“小周,你这是怎么啦,给我送礼吗?”周敏说“这算什么礼,大热天的。写作又这么累,想给你买些什么,你戒荤了,又无法买的。孟老师,多亏你的条儿,事情十有八九要成了哩!”孟云房说“我说寻景雪荫一寻就准,她是厅里人,以前在编辑部也干过,谁不看她的面子呢?”已经在内屋睡下的夏捷听到周敏来了,就高兴地裸体坐在床上隔帘甜甜地说道“小周呀,你可是讲究实际的人呀!你孟老师写了个条儿,你就孝敬你的孟老师了?”周敏笑着说“师母已经睡了吗?我哪里就敢忘了你,刚才路过蓝田玉店。我进去看了,里边有菊花玉镯的,已经付钱人家了,可摆着的三副,副副都有暗伤,我让他们快些进货来,三日后去取的,只怕师母看不上。”那妇人又心痒痒地说“我看你是挣一个花两个的浪子!”周敏就还在笑,孟云房已经把维c果汁粉瓶盖拧开,给自己冲一杯,给周敏冲一杯,还要给夏捷冲一杯送进去。周敏说他不喝的,这杯给师母吧。孟云房说“拿进我的家门,就算是我的了,现在是我招待你呀!”端了一杯进内屋去,那妇人一边喝一边心里又痒痒地说“小周就是好呀”,那妇人说着就觉得心里更加甜了。周敏坐下来抿了一口,门帘处一动,送货的女子在向他示意。周敏出去,在院子里悄声说“你怎么还不走?没你的事了。”女子说“钱呢?”周敏说“钱不是全付了你吗?”女子说“你付的是东西钱。我送这么远也不能白送呀。”周敏说“送牙长一截路也要钱。”给了一角。女子说不行的,你是打发叫花子吗?叫花子开个口,也没有给一角钱的。周敏就把口袋反翻出来让看没一个子儿了,女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周敏回到屋里,笑着说“那姓景的好高贵气质,一见面,我倒被她震住,差点不敢拿出条儿来,手心都是汗。她先领我去了编辑部找主编,又去把厅长也找来,主编就说三天后听消息吧。她倒这般能耐的!”孟云房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景雪荫虽在文化厅里是一个处长,可文化厅里除了厅长,上下哪个敢小觑了她?说出来你冷牙打颤,如今省上管文化的省委副书记是她爹的当年部下,省委宣传部长也曾是她爹的秘书。老头子现在调离了陕西,在山西那边还当着官,虽人不在了陕西,老虎离山,余威仍在嘛!”周敏听了,说“这我知道了,景雪荫莫非就是庄老师当年的相好?”孟云房说“你怎么知道?”周敏说“潼关出了庄之蝶,潼关就流传着他的轶闻趣事,以前我还以为是人衍生的事,没想倒真是这样!她一见到信就说了,庄之蝶好大架子,一个条儿来,人也不见面了。”孟云房说“你怎么说?”周敏说“我说,之蝶老师说了,他现在正写一个长篇,过一段日子就来看你的。她还说看什么,已经老了,不漂亮了,不好看了!”周敏说完,笑了笑,却说“孟老师,事情这般顺当,倒让我担心。之蝶老师以后要怪咱们的。”孟云房说“正是这样,我才赶写一篇他的作品的评论文章的。”周敏千谢万谢,直说到自鸣钟敲过十二点方离去。

唐宛儿一整天没有见到周敏的面,知道是在外边为工作奔波,将中午做了的麻食又温了一遍,就热水洗了身子,漱了口,换一身喷过香水的时兴丝质半透明裤头和奶罩,专等着男人回来慰劳她、爽快她。但周敏一时未回,就歪在床上读起书来。夜深听得门外脚步响,身子就软溜下来,把书遮在脸上假装睡着了。周敏敲门,门却自开,原来并未插关,进来看床灯亮着。妇人悄然无声,轻轻揭了书本,人睡得好熟,就站着看了一会睡态,不觉凑下来亲吻那嘴唇,妇人却一张口将伸进的舌头咬住,倒吓了周敏一跳。

周敏说“你没有睡呀!脱得这么赤条条的,也不关门!”妇人说“我盼着来个男人强奸我哩!”周敏说“快别说混话,一天没回来就受不了?”妇人说“你也知道一天没回来呀。”周敏就说了怎么去见孟云房,孟云房如何写条儿又见景雪荫,事情十有八九要成了。妇人高兴起来,赤身就去端了温热的麻食,看着男人吃光,碗丢在桌上,也不洗刷,倒舀了水让周敏洗,就亮着灯上床戏耍。他把唐宛儿抱在怀里,把唐宛儿的玉体仔细地爱抚着说“宛儿,你真美,看你这身儿丰满性感漂亮,阴户白嫩漂亮小巧玲珑,就像粉雕玉琢一般,爱死人了﹗”他一边摸着她的阴户,嘴里不停地赞美著,还拉著唐宛儿的手去摸他的阴茎。唐宛儿的手抓到他那大阳具,兴奋得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同时阴道里的分泌爱液也骤然增加。他的手摸道她那湿润的地方,他的舌舔吮她那湿润的地方,他舔她的阴道口,他舔她的敏感小肉粒。把舌头伸入阴道里搅动,用力吮吸阴唇上的菏花蕊……。唐宛儿更是舒服得爽快得浑身都发软了。唐宛儿双颊发烧,任周敏把她的侗体舔吻,他吸吻她、舔吻她的双腿、阴户和阴唇,然后把他那条粗硬的大阴茎插入她的阴道里。他开始抽插了,他的抽送十分有力,所以她的阴道里有一种涨满感、舒服感和爽快感。周敏望著她脸上那种兴奋、舒服、幸福的表情,更加得意洋洋。他抽送动作也加快起来。她到达欲仙欲死的景地时,她情不自禁把他用力紧紧抱住,周敏也在这时在她的阴道里猛烈地射入精液,真是把唐宛儿舒服死了,美妙死了……。他伏在她的身上,把阳具留在她肉体里没有拔出来。过了一會儿,他又开始吻她,用手摸捏我的乳房。这时侯妇人问“景雪荫长得什么样儿,这般有福的,倒能与庄之蝶好?”周敏说“长得是没有你白,脸上也有许多皱纹了,脚不好看。但气势足,口气大,似乎正经八百,又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喜欢与男人说笑的。”妇人把男人的头推到一边,嫌他口里烟味大,说“哪有女人不喜欢男人的!”周敏说“我听孟云房说了,她是个男人评价很高、女人却瘪嘴的人,她没有同性朋友。”妇人说“我猜得出了,这号女人在男人窝里受宠惯了,她也就以为真的了不得了。如果是一般人,最易变态,是个讨厌婆子。她出身高贵,教养好些,她会诱男人团团围了转,却不肯给你一点东西,这叫狼多不吃娃,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周敏说“你这鬼狐子,什么都知道,可潼关县城毕竟不是西京城。她若是那样,庄之蝶一个条儿就那么出力?!”妇人说“要说我不明白,也在这里。可我敢说,这号女人是惹不得的,别人只能为了她,她是不能让别人损了她的。既然人家肯这么帮忙,你就多去孟云房那儿,免得以后庄之蝶知道借了他的名分儿生气,也好让孟云房顶着。”周敏就说起给夏捷买玉镯的事,说他想好了,把妇人戴的菊花玉镯给她,只给一只,妇人沉默了半日不言语,周敏就不敢多说,又爬上去又亲妇人的下体那一段身子,妇人掀开了,说“这是你给我买的,现在你又送她,姓夏的是大城市的时髦女人,样子自然好,只怕她日后也是你的了。”周敏说“你尽胡说,她穿着时兴,可一端儿个黄脸婆,一个玉镯子值几个钱?能在编辑部寻个事儿干,或许往后会寻访到我所要的东西,咱们又可在西京长长久久生活下去,哪头重哪头轻,你能掂着的。若不愿意,我明日重买一个是了。”妇人说“好吧。”当下褪了一只镯子在床头,背过身睡去了。

三日后,周敏带了玉镯送与了夏捷,夏捷高兴之下就把周敏的脸亲了一下,她一下子就把周敏抱住了。由于孟云房不在家,两个人就拥抱在一起亲吻摸弄了起来,这时周敏非常兴奋却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他一边亲吻着夏捷,一边抚摩着夏捷臀部、大腿和阴户,夏捷的手抓到他那大阳具,非常兴奋,同时阴道里的分泌爱液也骤然增加。他的手摸道她那湿润的地方,他的嘴和舌舔吮到他的那湿润的地方,用力吮吸阴唇上的菏花蕊,夏捷双颊发烧,任周敏把她的侗体舔吻,然后把他那条粗硬的大阴茎插入她的阴道里,开始激烈地抽插,他的抽送十分有力,所以她觉得非常愉快、非常舒服、非常爽快。当她到达欲仙欲死的景地时,她情不自禁把他用力紧紧抱住,周敏也在这时在她的阴道里猛烈地射入精液,真是把她舒服死了,美妙死了。事闭后,他们各自穿好衣服,谈论起编辑部的事,夏捷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景雪荫会尽心的。”周敏记起唐宛儿的话、也笑了问道“庄老师与她到底是怎么个关系呢?却始终没结婚!”夏捷说“之蝶现在是大作家了,可当年哪里就比得了你?爱情这东西说不来,做夫妻的不一定就有爱情,有爱情的倒不一定就做了夫妻。”便讲了庄之蝶过去的瓜瓜葛葛,使周敏听得心怦怦然跳,连声叹息。

夜里回去,他又就将这些故事又渲染了讲给唐宛儿,妇人兴趣盎然,要求讲了一宗还要讲一宗、苦得周敏只好瞎编排,说“咱们在一块做爱,你倒让我只说他们的风流之事,你是要作了那景雪荫吗?”唐宛儿说“我倒幻觉你是庄之蝶哩!”噎得周敏全无兴趣再在妇人身上抽送做爱了,赤着腿立在那里多时,就把裤子穿上了。后来编辑部果然通知周敏去打杂,好似旱六月落了白雪。周敏带了许多礼品一一给编辑部的人见面送了。每日早去晚归,跑印刷,送稿件,拖地,提水,博得上下满意,他又是聪明之极的人,抽空来稿,也能看出个子丑寅卯。待到一日拿了自写的一篇稿子让主编钟唯贤看,惊得钟主编大叫“你也能写东西?!”文章虽最后未能发表,却知道了他的才干。周敏就从此来劲,早晚没去城墙头上吹动埙声,买了庄之蝶许多书读,又有心打问庄之蝶的事,回来说与唐宛儿喜欢。唐宛儿在家擀面,一边用劲擀动,晃得两个肥奶鼓鼓涌涌,一边说“你真要能写,何不就写写庄之蝶?潼关流传他那么多事,你又知道了他在西京的情况,写了如果能在《西京杂志》上发表,杂志靠写名人提高发行量,你写名人说不定也会出名。再说,写了他,替他扩大影响,他回来知道是借他的名分去的编辑部,他若高兴也感激你,就是不高兴,也没什么太难堪你。”周敏听了,直嚷道高见,当下夺了擀面杖,说要“幸福”女人,女人手也不洗,两人就去卧室快活一气,疯狂亲吻、疯狂抚摸、疯狂做爱,进入了消魂融骨的极乐世界了。

周敏果然写成三万字的文章,他虽未见过庄之蝶,却俨然是庄之蝶的亲朋密友,叙述他的生活经历创作道路,以及在生活与创作中所结识的几多女性。自然,写得内容最丰富的,用辞最华丽、最有细节描写的是同景雪荫的交往。景雪荫的名字隐了,只用代号。钟主编看后,颇感兴趣,决定当月采用。眼看着出刊日期将至,周敏每日去孟云房家打问庄之蝶回来了没有,没想孟云房近日正陪了智祥大师去了法门寺看佛骨,夏捷却说庄之蝶已回到城里;昨儿晚还来了电话,就写了庄之蝶的住址,让他不妨先去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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