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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罗】第七集 弦歌雅意 第八章 始终参差 云水暗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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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24

【第八章终始参差云水暗垂】

大秦有得天独厚的川西平原,吴征的前世里民间称为天府之国,了不起的弄

潮儿们则称为帝王之资。

而中原之地向为神州大地的中枢,所依仗的就是比川西平原更加广阔,土地

更加肥沃的关中平原。正是入秋时分,熟透的小麦在风中摇起层层麦浪,一眼望

不到边际的关中平原,在秋季里犹如千里金城。

向南走到平原的尽头便是秦岭,忽然拔地而起的高山峻岭草木清幽,夏季里

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地。即使炎夏已过,秋老虎带来的燥热仍让人不适。秦岭半

山腰修建有一座避暑宫室,虽不奢华却背阴朝阳,空气湿润。秋日里的黄昏在宫

室前宽阔的青石板平台上,正面朝平原,如踩着金色的海洋。

平台的两面尽头是两条长长的石阶,弯弯曲曲转至山脚。一条上山,一条下

山。高大的香樟散发着木香,低矮的山茶将秋意的黄绿相间丛中点缀出翩翩酡红。

身高中等的灰衣客人迤逦上山。斗笠与纱帘遮去了容颜,只依稀见得身材玲

珑,抬腿时宽松的灰袍遮不去臀股间丰隆幼圆的弧度。即使她半低着头,也未刻

意搔首弄姿,一起一落的双腿让腴润的臀股一隐一现,不显姿色的灰袍依然现出

绝美的风姿。

平台处支起的暖玉石桌紧挨围栏,桌旁一只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

水也已滚得白气蒸腾。楠木茶盘上一杯五盏,即使洗得干干净净尚未开沏,依然

飘着悠悠茶香。

翠绿琢玉雕铸的夜光杯里正盛着鲜红的酒液,被一只嫩白如牛乳,细腻如滑

脂的小手托在掌中。独饮的美妇襦裙批纱,酒量甚豪,将鼻尖在杯口深深一嗅,

随即张开珊瑚珠般的丹唇一饮而尽。葡萄美酒清冽甘美,美妇闭目享用了一番滋

味,展颜眉目一挑,欣然笑道「柔掌门来了,请坐。」

「贫尼来迟,公主赎罪。」柔惜雪摘去斗笠合十一礼,素净清雅的面容低眉

顺眼,可眼波仅微微一动却又媚态万方。让人见了不知是该赞她修行有成,化妩

媚于不染尘,还是叹息绝美的容颜身段却遁入空门,只待红粉作骷髅。

「不迟,柔掌门试饮一杯?」栾采晴晃了晃白玉瓷瓶,半空的酒液轻灵地当

当作响。

「贫尼饮茶即可。」柔惜雪揭开茶壶,眉目又是微动。

「还是本公主来吧。」栾采晴接过砂壶,先用滚水一烫笑道「这壶还不错

吧?」

上好的紫砂捏造,巴掌大小的方圆里雕龙画凤已让茶壶茶杯十分名贵罕见。

壶外又拷上一层细薄光滑,洁净无缺的青白色玉瓷,难怪连柔惜雪也要微微惊诧。

「西域的珐琅瓷纹理细致,色彩纯正。宫中御用之物果然非同凡响,贫尼期

待。」柔惜雪眼光独到,一眼看出其中的玄机。

「紫砂虽贵终是尘泥,岂可染于皇宫。珐琅雕瓷于滋味一无所用,却又不可

或缺,这只壶叫【冰心玉壶】。」栾采晴与柔惜雪一注目,勾起的嘴角意有所指。

她动作干脆利落,烫器,洗茶,封壶,分杯一气呵成「用来沏【合宜仙毫】最

佳,刚采制的新茶,宫中也刚到不久,柔掌门请品一品。」

「贫尼谢公主厚意。」

柔惜雪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只听栾采晴又玩味地笑道「如此美景好茶,可

惜少了一曲仙乐……」

柔惜雪放下茶杯歉然道「不意发生诸多意外,贫尼也无可奈何。玦儿未能

返回,请公主与太子殿下赎罪。」

「咯咯咯,没有没有。柔掌门的高徒做事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待她回了长

安,本公主还要重重地赏她!为什么要回来?呆在成都最好!一身好本事困于高

墙之内才是可惜,正要在成都方一展骥足。」栾采晴放声娇笑,毫不掩饰幸灾乐

祸。

「或许是公主与太子不睦?」皇家之事纷繁复杂,柔惜雪暗道一句不敢多言,

只模糊道「贫尼也是这般心意,只是太子殿下有令不敢不从,若殿下怪罪还请

公主多多美言几句。」

「不会不会,柔掌门放心,殿下一句怪罪的话都不会说,至少现下还不会。」

栾采晴笑得更加放肆,似有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又借着这一番恣意纵情不经意道

「我那侄儿虽是尘泥,端的是年少潇洒又英俊不凡,本公主就怕一个女娃儿管不

住自己,莫要日久生情舍不得回来。」

「公主也放心,玦儿一向心如止水只好武学,最重师门恩义,若不是太子殿

下青眼有加也会如贫尼一般落发修行。不会的。」柔惜雪微微笑着摇头道。

「就算是修行的女尼,还是女人。就像这只【冰心玉壶】一样,拷制了珐琅

瓷,内里还是紫砂。」栾采晴举壶将茶盏添满提醒道「柔掌门大才,不过修行

久了未必懂得女人。女人也很奇怪,不喜欢的人给她金山银山,她若不缺或是不

爱这些未必看一眼。碰到了喜欢的人,就是给碗粗粝的饭菜她也甘之如饴。令徒

的年纪正是飘忽不定,易受诱骗之时,还请柔掌门勿要掉以轻心,以免误了大事。」

「贫尼确实不懂,公主怎么说,贫尼就怎么做。」

「嗯。她的书信没有断过,我那侄儿的修为日渐一日地上涨,眼看就要到了

关键处。柔掌门当也知道,皇兄已遣使前往秦,盛两国约见会盟剿灭暗香零落贼

党一事,内里还有些隐情我不便明说。祝家的下场如何,或者说祝雅瞳的下场如

何,成败在此一举!柔掌门万万小心在意,半点轻慢不得。」栾采晴收起嬉皮笑

脸,蹙眉严正道。

「祝师妹……自从那件事之后便走邪魔之路,于大燕与门派虽有百利,不如

一害。贫尼规劝无用,也不能容她再错下去,坑害大燕与天阴门,自当尽心尽力。」

「不出五月之后,凉州三关之外的会盟,我会去,柔掌门也要去,祝雅瞳…

…也一定会去的!」

「公主说三国会盟?莫非盛国也会遣人来么?」

「呵呵。」栾采晴毫不掩饰地哂笑一声道「皇兄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

什么。参与会盟的无非就是张圣杰,凑个数罢了。」

「这么说盛国处不会有大的变数了。」

「不会,即使他们想,也不敢,今年给大燕的岁贡加了三成,张安易搜刮民

脂民膏依时送到,再过个五年,该把他的国库都搬空了。变数只在祝雅瞳!她本

事太大,就算天罗地网也难保不出疏漏,所以不仅柔掌门要去,丘大将军也要去,

我还会与皇兄央请一些高手来,越多!越好!」

「公主,贫尼多嘴一句。暗香零落祸乱世间已久,百姓多受其害,连有些贵

族也不可避免,孟永淑已死在成都。公主也曾言道他们是前朝遗党作乱,贫尼以

为此事才是头等要事,若是只把心思放在祝雅瞳身上,会不会影响此事?」柔惜

雪一语问毕,口中喃喃低念佛号祈福。

「我不知道。」栾采晴略有疑惑,又摇头道「本公主只知这一回已得皇兄

首肯,以皇兄的雄才大略,两边都是考量周全过的。我要算计祝雅瞳已十分难办,

贼党的事我没工夫去管,自有皇兄操心。呵呵,照我猜测,祝家难免和这帮杀千

刀的狗贼有关,否则一帮藏头藏尾的贼党,怎能做得如此家大业大!」

「唔……公主这一说,倒也有理。」柔惜雪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蹙眉若有所

思道「祝师妹向来行事诡秘,用心不纯,倒与暗香零落颇多暗合之处……」

「哼……自从有了孩子,她跟个疯魔有什么区别?旁人不好宣之于口,本公

主不怕说。前朝遗党无非想着复国,祝雅瞳想的却是建国,否则她那个儿子永远

见不得光!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地里谁知道她做的勾当?燕秦一战,凉州平白

无故多了粮草硬生生撑了半年,呵呵,哪里来的?我就不信没有祝雅瞳的手脚。

本公主想得到,皇兄更猜得到,嘴上不说而已。二者目的一致,一个做明一个做

暗有何不可?若不是暗香零落在世上百来年啦,照我说这就是祝雅瞳那贱人组建

的贼党!」栾采晴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

「祝师妹虽犯了混,恶事做尽倒也不至于。」

「只可惜不是。否则这一回,本公主把她祝家上下全数活剐了。」

「善哉,善哉。」

「总之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良机千载难逢!若再叫她逃了去,这一生

再无机会。今后她孤身一人若要报复起来可就厉害了,本公主最多躲在皇宫里一

辈子不出来。天阴门家业也不小,人手与防卫与皇宫比起来,可就要差了那么些。

柔掌门或许不怕她,门人可就抵不了几个回合,柔掌门明白么?」栾采晴转颜又

笑,对柔惜雪逐渐低垂下眼眸,忧色渐浓满意得很。

「当然明白。唉,公主有一件事说得不对。」柔惜雪无奈地摇头道「祝师

妹功力通玄,贫尼也怕她。」

「嗯?请柔掌门细说。」栾采晴吃了一惊肃容道。

「在驿馆里祝师妹对公主不敬,贫尼出手阻止。当下便知祝师妹功力又将贫

尼抛远一截!我上上回与她较技已是两年之前,当时已十分艰难,驿馆一战更觉

不如。以祝师妹修为精深进展之速,如今贫尼已不是对手。放眼天下,向无极不

如她,即使丘大将军也未必稳胜,刨去陛下的能为贫尼不知,还能压她一头的或

许只有费鸿曦一人而已。武道无极途,再假以时日,天下或无人能制!」柔惜雪

忧色更浓,不住地抿唇,居然掩饰不住心中的紧张。

「原来如此……但凡一个人心中有执念就会变得强大而可怕!」栾采晴梗着

咽喉艰难道「既然如此,只能以数量取胜!皇兄也已备下预案,届时皇兄身边

的两位也会一同去凉州!」

「陛下圣明,当有万全之策了!祝师妹……罢了,总之公主怎么说,贫尼怎

么做。」柔惜雪合十行礼,低垂的妙目中水光流动,似凄然,似期许,似尘埃落

定之后的安详平和。

「嗯,该当准备准备,不久之后就要动身了……」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只阵阵山风吹动满山林木,哗哗作响地摇下枯黄的落

叶!

……………………………………………………………………

「呵嗤……」须眉半白的老人搁下掌中狼毫,揉了揉鼻子笑道「什么人在

念叨老夫的坏话?」

「什么人还敢念爷爷的坏话?」剑眉高鼻的年轻男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只

盯着老人刚挥毫完毕的一幅字目不转睛。

「那倒未必,背后骂爷爷的人可不少!不过最近天气转凉,就算武功深湛也

要及时添衣保暖,不可逆天而行。好了你看,爷爷这一幅字怎么样?」老人拈着

须摇头晃脑,颇为自得。

虽猜不透老人的年纪,可看他须发半白,面上却几无皱纹,双目炯炯有神,

随意开口却声若洪钟,也知不过三十出头的面相远比他的实际年龄为轻。

上好的湖纸,得辉阁特制的香墨,都抵不过刚劲有力,剑拔弩张的「政通人

和」四字。

年轻人品味良久才道「爷爷这一幅字似有剑意,也似有画意。融剑,画二

意入字,水墨明淡,虽是剑拔弩张,可政通人和更需平衡各家,凝聚人心,四字

里颇有圆融。爷爷的笔意又深了!」

「嘿嘿嘿,好说好说!」老人绕着丈许长的书桌转圈,连连贪看,越看越爱,

一颗脑袋摇晃幅度越发大了「稍有欠缺,嘿嘿,差不多咯,差不多咯。待再完

善一点,这一路【紫毫惊风诀】就传给你!嘿嘿,嘿嘿!」

「多谢爷爷!」年轻人大喜,又道「孙儿定当勤加研习!也传授家中兄弟。」

「随你,随你!」老人漫不经心答道「家里就你对书法一道研究颇深,天

份也高。其他人不懂书法,学不学都没甚差别,学了也学不会。嗯,洛天池的字

还写得有点模样,你让他试试,旁的人么也免废心思了。」

年轻人还待答话,管家的高声在院外响起「老爷,陛下请您入宫见驾!」

盛都紫陵城,北有降天江行成天堑,支流艳阳河穿城而过,哺育了这片富庶

之都。比较长安与成都,紫陵城的文风之盛天下无双!老人评价的「不懂书法」

放在别处也称得上工整端庄,颇有小成。至于城中擅写字作画者不知凡几,坊市

间字画倒占了小半,天下独树一帜。

老人穿过宽阔的润笔路直入皇城,进御书房见驾。

「费爱卿来了?快坐吧。」

御书房里只有两人,盛皇张安易面目和善,薄薄的唇角带笑,可两条浓眉如

青龙盘卧,鼻梁高挺,不怒而威。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相信这位一生不安也不

易,处处受到燕皇栾广江欺凌打压的盛国皇帝,居然能保养得如此之好。

「老臣来迟,陛下赎罪。」费鸿曦落了座,见另一名股肱重臣花向笛也在场,

不由心中一凛。每每三人聚在一处,都有惊天动地的决断定下,不由他不心惊。

「孙贤志又来了。」花向笛比起费鸿曦就老了许多,眉目一乜,颇为不满。

「这一回是什么事?」费鸿曦虽是盛国柱石,却不需打理政务,消息慢了些。

「会盟,剿灭暗香零落。祝家现任家主祝雅瞳传来的消息,这帮贼党居然是

前朝余孽,贼首骑乘的可是豹羽鵟!」花向笛随手拿起身边的黄帛掷向费鸿曦。

「祝雅瞳?这丫头可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费鸿曦接过黄帛边阅览边道

「又遣礼部郎中来,这是下的旨意么?」

「不必管这些。」张安易抿了口茶道「这里头可大有文章。对了,朕依稀

记得费爱卿与祝家主有旧啊。」

「见过一回。」费鸿曦收起黄帛道「当年她历练江湖,孤身一人扫了降天

江两岸二十一处匪窝,又挑了七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门派世家,依江湖规矩治罪!

啧啧,案底被她翻得一清二楚,下手也是颇有分寸,就是泼辣得没人能治啦。」

「哦?」花向笛不是江湖中人,听了也觉大感兴趣道「这些事正巧被您老

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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