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2)
海最后去当兵,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他最后能去当兵,很大程度是把当兵注入了许多理想色彩。
父亲因为有了林的经验教训之后,对海的何去何从一点儿也没有难为海。海那时候想的是读大学中文系。因为上了中文系,他读小说和闲书就显得名正言顺了。从小受母亲的熏陶,海渐渐地热爱文学了。海从上初中开始,便开始写日记了。到了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写一些诗歌、散文投寄给报刊杂志。那时的报纸杂志办得都很红火,不管发表什么,都有几十万人在看一本杂志。海的作家梦就是从那时开始萌发的,海投稿的结果是,大部分都是泥牛入海,偶尔的也能接到编辑部的退稿信,信的格式和口气都是相同的,冷若冰霜的同时,又把人拒之千里之外。好在海在高中毕业那一年,终于有一首小诗在这个城市的报纸上发表了,发表在最后一页的屁股上。这是海最大的收获,这种收获,张狂得海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拿着那张报纸,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白天举手投足,已经把自己当成个诗人了,甚至走在大街上也觉得自己是个名人,仿佛所有人都能认出他,或者能叫出他的名字,那些日子,海一直处于浑身发热的状态。
海的这种伟大成就最先告诉的自然是母亲,母亲拿着那张发表有海的作品的报纸,她的双手在颤抖,她一遍遍地说:我儿子行了,我儿子是个诗人了。
晶看了那张报纸的时候,显得很冷静,她很深刻地望了一眼海,哼了哼,结果什么也没说。海就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拉着晶,非让晶对这首诗发表一些感想。晶没什么感想,只是说:这也算是诗?要这样的诗能发表我一天能写出十首。
海不理会晶的话,他认为晶这是吃不到葡萄说酸话,自然不把晶的话放在心里。海在心里千遍万遍地鼓励着自己说:这个作家我是当定了。
父亲是最后一个知道海发表诗的。海发表诗的时候,根本没告诉父亲,一是没敢,他怕父亲骂他不务正业;第二个原因是他觉得说了也是白说,因为父亲根本不懂。于是,父亲是最后知道的。
父亲先是觉得这几日家里有一种氛围不对劲,母亲和海两个拿着一张报纸嘀嘀咕咕指指点点的,父亲以为那报纸上有什么重大新闻了呢,比如打仗或备战,他认为一家人都在隐瞒着他什么。直到海去上学,母亲外出买菜,父亲才得着机会,溜进海的房间,在桌子上轻而易举地发现了那张报纸。父亲以一个老军人的机敏,三两把便把报纸抓在手里,又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溜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老花镜,从报纸上的第一个字看起,一直看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发现一句新鲜东西。有许多新闻他都从广播和电视里知道了,就这么一张报纸又有什么新鲜的呢?他认为这是母亲和海两人合起来在逗自己玩。父亲生气了,把那张报纸揉巴揉巴扔到了废纸篓里。
晚上的时候,海回来了。父亲没有料到的是,海一回来便开始找那张报纸,饭也顾不得吃了,楼上楼下地上蹿下跳。后来母亲知道那张报纸不见了,放下筷子,饭也不吃了,和海同心协力地一起寻找那张报纸。
父亲这时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张揉成一团的报纸拿回来拍着桌子说:你们就找这个?
母亲和海发现了那张报纸,这才长吁一口气。母亲对父亲轻视海的做法很不满意,展开报纸冲父亲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咱们儿子写的诗,都发表了,容易吗?
父亲这才看见了海的诗。上午的时候。他也看了,不过看得是一目十行,没什么记忆。这回听说是海写的,就很认真地看,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父亲就说:净扯犊子。然后把报纸平铺在桌子上,拿出个火柴盒冲着那几行诗比画,比画来比画去父亲得出一个结论:你这报屁股的东西,还没有火柴盒大,也就是一个闷屁。
父亲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笑得呵呵的。父亲这种比喻和笑让海的自尊心大受打击,海脸红脖子粗地扯过报纸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母亲不干了,白着脸和父亲吵了起来。
母亲说:你这老东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父亲还没弄明白这又是哪片云彩下雨了,一脸无辜地问:咋的了?又想跟我整景是不是?
母亲觉得说什么都是废话。最后说一句:你可以无视海的存在,但你不能侮辱他的人格。
这句话让父亲听来,无疑是上纲上线,把问题严重化了,也扩大化了。父亲满脸不解地说:人格,啥人格?他净干一些扯犊子的事我还没说他呢,倒弄我一身不是了。
母亲不再理父亲了,她一头钻进海的房间,母子俩互相安慰去了。客厅里扔下父亲一个人,他看完了电视新闻,又看完了天气预报,就觉得没事可干了,倒背着手,一遍遍地在客厅里散步,一边散步一边望着海的房间,最后“哼”一声,上楼去了。
海从那时起,就把自己当成个文人看了,穿着打扮也向三十年代的文人靠拢,经常弄个白围脖什么的围在脖子上,留一种长发,一说话还一甩一甩的。他的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写那些不着调的诗,这是父亲的话。海有时还读些数理化什么的,渐渐地就把那事淡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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