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您哪位?第4部分阅读(1/2)
……话说,姐,你不是上网看了彩妆教学吗?学得怎么样了?”
“淡妆是没问题……应该。”回答得没那么自信。
“什么应该啊!那就快点去换衣服化妆,我也好帮你看一下。快去快去!”
“好啦好啦,就去。”摆摆手,转身进房了,还低声咕哝着“今天真是个鬼日子……”
曲秀颖耳尖听到了,从饭桌那边嚷过来“姐,今年闰四月,端午节刚过,离鬼月还久得很呢!”
“知道啦,知道啦……”懒洋洋的应着,关上了房门。
今天是八月十日,是张照来高丰复试的日子。
他是第一名,第一号,是第一个面试的人,将在九点半来到高丰总部二十七楼的大会议厅,接受高丰所有高级主管面试。
说是面试,其实也就只是过个场罢了。从近二万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前五十名,自然不会有被刷掉的疑虑,他们将会成为高丰重点栽培的对象,在未来十年或二十年里,成为各部门的高级主管,或是高丰旗下事业体的执行总裁……
真是令人羡慕……
有个漂亮的资历与,日后即使是像搭了火箭般的晋升,也不会被任何人说三道四的侧目不已,因为一切都那么名正言顺。
而他,林少丰,号称高级职员,跻身于代表高丰全力最高点的楼层,身边共事的都是总执行长的心腹,那些高高在上的各部门主管更是天天看到。表面上他看起来风光极了,前途肯定一片光明,但事实,也就只是看起来罢了……
在二十八楼工作的人,日后都是要去执掌高丰旗下公司的,所以即使现在的职称仅仅是秘书、特助、助理什么的,整幢大楼的员工也不敢有一丁点小看——但是,林少丰却觉得这一切都得先将他排除在外。
原来他只是个普通人,才能不算出众,学历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从来没想过进入职场后会有什么了不起的际遇或成就。在这个愈来愈不景气的时代,即使各大公司依然求才若渴,但对于他们这样普通的人来说,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仍是件很艰难的事。
在进入高丰之前,他做过许多工作,待的都不是赚钱的或即将倒闭的小公司;那些只能短期做来糊口的工作,谁也不指望能待一辈子。但,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就是这样毫不出色的普通人,连想进大公司当个最低阶的文员都得经历惨烈的竞争,通常还无法如愿。“请等候通知”这样的话,都听到麻木了。
在又一次经历公司的倒闭后,他跑去短期人力中介公司签约当约聘人员;幸运的是,第一份接到的约聘工作,竟然就是高丰为期八个月的财务会计工作。当时高丰财务部一名女职员因为怀孕期间状态极差,必须好好安胎,办理了留职停薪,于是便有了这样一份难得的职缺落到林少丰头上。
然后,他就开始走运了。
许多人都好奇林少丰为什么会突然从一名编制外的临时雇员,跃升为高丰的正式员工,并且还火速高升上了二十八楼——虽然只是个秘书助理的职衔,但对一般职员来说,已经是登上天梯了。对于这样的疑问,林少丰面对所有的打探,都只是笑笑不说,很低调老实的做一个安分的员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但其实,他是隐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得到这份际遇的。
因为一个名字丰禾。
某一日,已经习惯每日加班来应付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的林少丰,在深夜十一点半,拖着满身疲惫,挪着蹒跚脚步正打算离开公司时,没想到居然在电梯里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那时他头昏眼花,一时没想起眼前这个衣冠笔挺、相貌堂堂、气势凌人的年轻男子正是他崇拜已久的当代最成功的青年创业楷模——楼然。
而楼然在看到他面孔的那一瞬,竟脸色乍变,脱口低叫出一个名字“丰禾!”
丰禾。
又是丰禾!
一个,林少丰完全没见过、不认识,却彻底影响了他人生轨迹的人。
因为这个名字,他成为了张照的朋友,成为高丰的正式职员,还上了二十八楼。
但,这个名字能为他带来的福利也到此为止了。
除非他能再创造出更高得价值——用他这张充满优势的脸。
他长得像丰禾,而丰禾这个人已经死了,死在与楼然友情最浓厚之时。于是楼然便深刻的铭记他,在记忆里将他塑造成完美无缺的人去思念。
他长得像丰禾,他得赶在楼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将丰禾逐渐淡忘之前,获得更多的优待;或者是明确的栽培提拔,或者是私人的交情,反正都能让他牢牢的在高丰站稳脚步,终能真正位列精英之林,不再是那些庸庸碌碌的平凡上班族之一,而是职场金字塔上高阶中的一员,真正的商界人士。
比起那些名校出身、能力出色的精英人士,他或许平凡、或许普通,但他长得像丰禾。
这,便足够了。
走出捷运站后,高丰大楼远远一望,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在每次经过玻璃门面时,都会微笑的瞥一眼玻璃里映照出来的自己。
他讨厌丰禾,即使从来不认识他。
但他不讨厌自己长成这样一张脸。
一张,像丰禾的脸。
瞥见桌上电子日历上显示的日期——2012/08/10,楼烈眯着眼想了一会,当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会对这个日子感到眼熟时,便恨恨的低吼了声“靠!什么晦气的日子!”
一起床就想起这件讨厌的事,根本别指望今天一整天会有好心情了。
简单的洗漱好,换了身休闲服下楼时,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跑到面向庭院的落地窗前朝外张望。
“二少爷,您在看什么?”从厨房里端出早餐的福嫂好奇的问着。
“我哥呢?我记得他昨天是回来睡的,对吧?”
“大少爷吃完早餐就出门去了,已经出门好久了。”
“这么早?!”
福嫂失笑道“不是啦,我的少爷!现在都快十点了。您的科技公司上班自由,但大少爷可不是。他每天都很早去公司,就算再晚也都是九点以前到公司的。好啦,赶快来吃早餐,这土司烤得金黄酥脆,完全符合您的要求,快点趁热吃,不然等凉了您又要嫌弃了。”楼家三个孩子可以说是福嫂带大的,也就这二少爷比较龟毛一点。
楼烈没空理会福嫂,仍然朝外看着,甚至推开一扇落地窗,半个身子向外倾去,不待福嫂发问,就开口问道“墙边种的那一排七里香最近有开花吗?还是被什么人把花给都摘了?”一手还遥指着不远处那一排只剩下绿叶的灌木丛,脸色不怎么好看。
“咦!你怎么突然注意起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啦?”
“福嫂!”不耐烦的喊了声。
“哎,别生气,我不是正要说了吗?”福嫂拍拍胸口,一副很惊的样子,赶忙说道“早上五点半多,大少爷就起来了,跟我拿了花剪和竹编小篮子,篮子下面还搁了个水盘,就走到外面剪七里香去了。我说要帮他剪,大少爷还怕我累到,说什么也不肯,我就只好回厨房帮他弄早餐去了。我看他剪了满满一篮子,倒是没发现把所有的花都剪了。”真是个好孩子的说。
“他、他一个大男人,拿花剪拎花篮的像什么话!这种娘娘、娘娘腔的行为他他他也干得出来?!不怕笑死人吗?”楼烈怒了,怒得都结巴了!
福嫂见怪不怪,也懒得作戏再惊惊一次,淡定的走到楼烈身边,探头看向七里香灌木丛的方位,点点头道“其实都剪了也好。前一阵子你不是抱怨花香的味道太浓,想找园艺公司的人来把整个庭院的花都拔了,改种那些不开花的,或者开了花也不香的植物吗?现在也算如愿了。”
如愿个头!楼烈满肚子火气发不出来,气呼呼的跑去餐桌前坐下。又问“剪下来的那些花呢?”
“当然是大少爷拎走了啊。可能是拿去办公室当天然的室内芳香剂利用吧。真是太聪明了,那可比市面上化学香料做的芳香剂好太多了,还省钱兼环保呢。”福嫂觉得大少爷真是什么都好、哪里都好,连节俭起来都这么风雅的说。
楼烈闻言,无力的将额头叩在光洁的餐桌上,什么话也不想说了。那些被剪下的七里香去处,绝对不是楼然的办公室,至于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
真是见鬼的八月十日!
如果真能见鬼,那还真是满好的。
可惜,花了大力气,撒了大笔钱,拜遍了满天神佛之后,既没求回命,也美见到鬼。
那可算是他平生做过最赔的一场投资了。
然而,就算早知道是赔定了的买卖,若再来一次,他仍然会倾其所有也不皱一下眉头。
人一生当中,总会有一些事,做起来不管有多傻,都会无怨无悔;但求的,也不过是尽了全力之后的无憾吧。
“虽然每年你国历农历的忌日都会来看你,不过你可不要误会我是想要你死两次。”
楼然将满篮子的七里香洒在以黑色大理石铸就的坟头上,最后见篮底水盘上还浮着薄薄一层白色小花瓣,香味清新,姿态水嫩可爱,便将水盘取出,供在墓碑前方的座台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缓缓吁了口气,毫不讲究的往墓碑旁的大理石地板上随意一坐,曲起一肘搭着墓碑,就像是当年两人读书那会儿,成日混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损人坏主意时,勾肩搭背,没个正经的痞子样。
“当然,你可能会说死两次代表着活了两次,倒是赚了。但我是不愿做这样的买卖。死亡的过程太痛苦,我不愿意你承受两次,就算能再见到活生生的你,也是不干的。”
楼然声音低低的、懒懒的,像耳语一般的音量,据说(据丰禾说)是无与伦比的大杀器,以后不管看上了哪个美女——贞节烈女也好,火辣艳姬也罢;只消凑在美女耳边说上一说,包准手到擒来,不费功夫。
“喂,朋友!对着你这块墓碑展示我的大杀器,简直像是在对牛弹琴对吧?”拍拍墓碑,感叹道“这墓碑冰冷得就像你的心肠。你真的像你所说的,死了就一了百了,这辈子缘尽万事休,不会回顾,不会留恋,就算有灵,也坚决不入梦来打搅活人安宁。你做到你说的了。这两年,我居然从来没有梦见你。”虽然是自言自语,但楼然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对着这个人,他总有说不完的话。
只是,一年,两年,三年,可以;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他无法保证对丰禾的这份情谊可以再有生之年都维持着这样的浓度,除非他在当下就死去。
岁月是最善于磨人的,再怎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都能磨成灰。海会枯、石会烂,他小小一个肉体凡胎,不敢自大的想着自己必能相抗。
第四章 像(2)
“我真怕有一天,我不会再记得给你带七里香;我真怕有一天,忘了一年该来见你三次——清明节,你国历忌日、农历忌日;我真怕有一天,我只在清明节过来,而过来只是为了家祭,扫完了楼家所有祖先的墓之后,却忘了转来这个小区给你上个香;再然后,有一天,我的孩子像发现了秘密花园似的发现了你的墓,从杂草丛生的地方爬出来问我『爸爸,那个占了东北角那块可以看到大海的墓地,埋的是谁啊?』然后,我跑去察看,将破败倾圮的墓碑给扶起,抹去上头堆了几十年的尘土,看到了你的名字,竟然还得想好一会儿才能记起你是谁……”
抹脸低笑出声,笑到最后变成无奈的叹息,远望着太平洋的方向,头靠着墓碑,半是威胁半是寂寞地道“怎样?对于我说的这些可能的未来,你听了怕不怕?怕的话,就入梦来吧,你总得让我看一看你啊!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忘记的。如果连我都忘了你,你就真的死透了。我可警告你,我现在每每想起你,都得想好久,才能记起你长得怎样。不,不是生病那会儿的鬼样子,而是当你还健康时的模样,那可真是斯文败类里的个中翘楚。你说我的声音是拐骗无知妇女的大杀器,也不看看你那德性,江湖传说中那种骗财骗色的小白脸典型,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咱谁也别笑谁,半斤对八两呢……”
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知道阳光强到令人感到烫了,令人才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四十分了……
看来是没办法准时九点上班了,但绝对赶得上新进人员的面试时间,从这里开车回公司的路上并不会太塞。
“我得走了,丰禾。”站起身,拍了拍衣裤,望着墓碑道“真可惜你不在了,不然你一定也会觉得这次的招聘会很有趣。嗯……我深信,你一定会给她开后门的,不为了惜才,仅仅是觉得好玩。你这家伙看起来很守规矩,却从来不守规矩;哪像我明明很规矩,却被认定是桀骜不驯。两人一起干坏事,不行被抓了,老师只认定是我带坏你,天知道我多冤。”
说了一堆陈年牢马蚤后,楼然转身打算离开时,一阵风起,两朵并蒂开在一起的七里香被威风卷到他右脚鞋子上。他俯身拾起,放在鼻尖嗅闻了下,轻笑道“喂!我就当是你给我送花啦。拿我的东西送给我,就是你会干的事。”
小心的将那两朵并蒂花给收进披在手臂上的外套口袋里,便再也没回头的离开了山上这片属于楼家的私人墓园。
“嗨,美女,我们交换个手机号码吧!所谓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两人同样身为最后一天被面试的人,以及最有希望落选的人,实在太有缘了,你说对吧?”一个打扮得很潮,披披挂挂的饰品堆一身,完全不像是个应试者的年轻男孩打从见到曲耘禾之后,就不断的企图接近。那双眼睛根本完全黏在她身上了,完全忘了他今天是来干嘛的。
曲耘禾对现在年轻人的国文造诣彻底绝望了。“最有希望”与“落选”两者之间,是可以搭在一起使用的吗?不过,这年轻人也不是没有优点的,至少他很乐观。人的智商可以不高,但情商却是一定得具备的,这是关乎于一生能不能过得愉快平和的关键。
“来嘛来嘛,我的手机号码是……”呱啦呱啦说了一串数字,然后道“你现在就打给我,我就知道你的号码了。还有,你的名字真特别,中间那个字有点眼熟,但不确定该怎么念,是念『耕』还是『耘』啊?反正是种田的意思对吗?”
曲耘禾笑了笑,并没回答他,径自道“我相信如果今天有人能通过面试,那里一定有你。”此人不因无知而自惭,相反的还很积极向上,脸皮也够厚,却厚得不讨人厌,去当业务员一定成绩傲人。
“你这么看好我吗?那太好了!当我女朋友吧,美女!要是我不巧没有落选,就请你吃大餐庆祝。能在同一天找到工作和女朋友,真是太幸运了!一定要去吃大餐!我现在就打电话订位!”年轻人欣喜于自己缠功有成,这个美女很快就会变成他的女朋友啦!
“大餐就不用了。等会轮到你时,记得把你这股活力给表现出来,录取希望一定会很大。”现在让他纠正用语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哎啊,美女,你不要这么难约嘛,你这样冷淡,我会伤心的耶——”
就在潮男还要纠纠缠缠没个罢休时,终于轮到他面试——
“下一位,宋开新,请进。”
“美女,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出来啦!记得我们有——约啊!还有,你可以叫我凯——文!”
曲耘禾目送潮男消失在门后,忍不住伸手捂住嘴笑,边笑边摇头,当然也就没有机会告诉这位凯文先生所有面试完的人会从另一边离开,是不可能再回到这边的。得有多粗的神经才会没发现进去面试的人都没从这边出来啊?
“那个人真吵,烦死人了。”这时,坐在曲耘禾不远处的一名女士突然冷声抱怨道。
然而,另一名正在拿小镜子打理妆容的女士慢悠悠的应道“没办法啊,有人就是明明心底讨厌,却还装得很善良温柔的样子,不肯制止,也不知道是在做给谁看。”
“真虚伪。”
“没关系啦,虚伪又不能加分。再说,高丰要的是人才,而不是花瓶,长得好看,也不会因此被录取。”酸溜溜。
然后,有共同语言的人们便自然而然的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打发时间了。
曲耘禾周围突然真空起来,很明显的,她被孤立了。不过她倒是没什么自觉,在耳根好不容易清静了之后,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将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拿在手指间转来转去,不时提醒自己今天穿的是裙装,切切不可做出太过随性的举动,例如像没骨头似的摊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忘了并拢或做出挠脚的行为;将手指间转来转去的任何物品(纸片、笔、手机等物)给不小心塞进嘴里咬……
他从来都是注意仪容的;就算当了女人,一切观念与习惯都得从头学习适应;不过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完美扮演好,无论是哪个性别。
等了好一会儿,觉得肚子都有点饿了,于是掏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按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也是,虽然说十点半面试,但这种事哪说得准,每个面试者拖上一分两分钟的,后面排着的人就只好被拖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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