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馨佳人第4部分阅读(2/2)
“可以,我可以走啦!”她爽快地回答。
“太好了。”宇文泰满意地指指她身边的两个士兵。“他们是王上的侍卫,路上负责照顾你。”
冬雪看看那两人问“那我可以跟他们说话吗?”
“当然可以。”丰文泰看起来很惊讶。“难道王上不许你跟人说话?”
“不,他没有。”冬雪摇摇头,没跟他解释她以前的经历,转身轻抚马鬃,对著马的耳朵轻声说“马儿,我叫冬雪,今天我要骑你啰,我不会鞭打你,你也不要把我甩下背,好不好?”
对她孩子气的言语,三个男人都忍俊不禁,可马儿却很配合,它低头顶顶冬雪的肩膀,轻轻喷了下鼻子,冬雪立刻感激地拍拍它,然后踩著马蹬上了马。
看到她上马轻巧熟练,黑泰和士兵们都很高兴,这说明她是个骑马好手,那样路上会方便许多。
他们先后上了马,带著冬雪往树林中狭窄的小道跑去。
冬雪很想问他们葛荣在哪里,想知道他们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可是想起自己不过是他们的人质,便沉默不语。
转过山道,前方出现不少人马,但看到葛荣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心情舒畅,情绪高昂,无法自抑地向他奔去。
而葛荣在看到她轻松地驾驭著骏马,由山坡向他奔来时,同样眼睛一亮。
那身暗红色衣服穿在她身上果真好看,而她优雅的马上英姿让他看了不得不对尔朱天宝有了另一种想法。那魔头看来对他的小妹妹确实用情至深,不仅将她保护得很细,也教得用心。让她会读写,善女红,并拥有如此精湛娴熟的骑术。所幸冬雪天性善良,没有沾染上她哥哥凶残冷酷的个性。
“大哥,我来晚了吗?”冬雪策马来到葛荣身边,将奔马稳稳地控制在他的战马旁,急切地问。
晨光中,她显得英姿焕发,秀丽异常,葛荣看著她,胸中涌出一种自豪感,可是他克制著所有的情绪,淡淡地说“不晚。”
“怎么不晚?都像她那样,我们三个月也走不到瀛州。”女人尖刻的声音让冬雪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原来紧挨著葛荣的那名骑士是珈珞,都怪她眼里只有他,忽略了其他人,冬雪暗自责怪自己,一言不发地拨转马头,退离葛荣身边。
身后传来珈珞气哼哼地声音。“王上,为何把我做给你的新衣服给她?”
葛荣声音平淡地不答反问“她的衣服被人撕破了,羊毛裙子被人抢走了,你说该怎么办?”
“那、那是她活该!”珈珞蛮横无理地说。
她没能听到葛荣的回答,因为一骑快马从山谷外奔来,葛荣立刻迎了上去。
“王上,尔朱军已经转往博野去了。”前来报信的士兵翻身下马,在葛荣身前跪下报告。
“太好了!”葛荣眉头一扬,在马上挺身高喊。“黑泰!”
宇文泰立刻在马上应声。“末将在!”
“传令启程,全速前进,重返瀛州,两日后围献城!”
“末将听令!”宇文泰从腰间扯出马鞭似的长杆一摇,旗上黑底黄字布卷迎风展开,他顺手插在背上,那书著巨大“齐”字的旗帜在他身后猎猎飞舞。随即他口中吹出一声悠长锐利的口哨。
令冬雪瞠目结舌的是,幽暗的山林里立刻涌出黑压压的兵马,他们跟随著宇文泰往山谷外奔去。
不久,远方的谷口,出现一道醒目的白色烟柱,冬雪知道,那就是宇文泰燃放的“启程”信号。
看到烟柱,葛荣一抖马缰,大声暍道“走!”
她本能地策马尾随他,但很快就发现要跟上他几乎不可能,因为从山谷各个方向涌出了大批黑衣士兵,或骑马,或步行,长戈短戟,青剑赤刀,伴随著马蹄激起的尘土在她眼前形成一道障幕,她很快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那两个士兵忠实地紧跟著她,珈珞也策马来到她身边,给了她一个含意不明的警告。“你不要以为王上真的对你好,记住自己的身分!”
说完,她双膝一夹,坐骑往前奔去。
“她的孩子呢?”看著她模糊的背影,冬雪情不自禁地问身边的士兵。
“送人了。”那个为她牵马的士兵回答。
“送人了?”冬雪的这一惊可不小,她无法想像,身为母亲,怎么舍得将自己的骨肉送人了呢?
她的面色一定很吓人,因为那个士兵神色慌张地补充道“姑娘不要担心,其实那孩子不跟著她还能活得好一些。”
呃,这倒也是。想起那孩子脏污的小脸和枯瘦的四肢,以及被抓举到她眼前时痛苦的神情,冬雪虽然为那个失去娘的孩子心痛,却赞同士兵的话。珈珞绝对不是一个好母亲,也许收留孩子的人家会多给那孩子一些温暖和爱。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珈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竟舍得抛弃。
想起珈珞充满恨的眼睛,想起她因恨而做出的种种疯狂举动,冬雪心悸地想,难道是恨将她变成那样的吗?是恨让她连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都不要吗?
那么葛荣呢?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恨,也像珈珞一样因为恨而曾做出疯狂的事,例如绑架她,毁掉她的贞洁,猎取她的心……那么下一步呢?他会怎么做?
恨应该是可以化解的,可是,她该用什么样的办法化解珈珞对她的恨,用什么样的感情去化解葛荣对她的恨呢?
用真心,是的,用真心应该能化解他们的恨。葛荣对她的恨不是已经比刚开始时淡了很多,他的脸上不是偶尔也会出现笑容了吗?
虽然他没有对她所付出的感情做过任何承诺,但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恨正在消失,也许有一天,她能化解他与哥哥之间的仇恨,恢复平静的心境。
带著各种不确定的希望,她跟随著齐王——她哥哥的死对头的队伍越过了一座座山梁,中午只是在山林里简单吃了干粮,然后继续赶路。
太阳暖暖地照耀著大地,在郁郁葱葱的山岭里走了快一整天后,冬雪终于看到一片开阔的平野,一条哗哗作响的激流挡在前方。
春季积雪消融,河水冰凉浸骨。不谙水性的冬雪看著湍急的河流心里直发沭,她从未骑马膛河,以前遇到类似情形,她总是坐在马车里,现在看到大家井然有序地策马过河,就连珈珞也轻松地渡过了激流,她很害怕,但不愿示弱。
“等一等,让他们先过去吧!”她在河边踌躇不前。
士兵看出她有怯意,便不逼她。
可是将士们很快都过去了,而她还在河边徘徊不前。看到越来越多的将士聚集在对岸向他们张望,冬雪知道她的迟疑引起了大家的猜忌,她实在没有理由再耽搁,于是壮著胆子对陪伴她的士兵说“你们先走,我跟著你们。”
牵马给他的士兵对另外一个说“松子,你走前面吧!”
那年轻人立刻点点头,一夹马腹下了河,看到他走了,冬雪的心略咚地跳,她手心全是冷汗。她学著松子的样,往河水里策马,可马蹄才沾上水,她就往后退。
“不行,我不行。”她小脸苍白地看著身后的士兵。
那士兵鼓励她。
“前有松子给姑娘带路,后有我强子替姑娘护驾,没事的。”
“喔,我们走吧!”看著河水中等待她的松子正努力控制著性急的马,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只好苦著脸策马下河。
清澈的河水在阳光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芒,水中形状不等的石头被水流冲磨得滑溜溜。看著那些杂色石头,听著越来越响的激流声,冬雪紧张地伏在马背上,对它说“马儿,别让我掉下河啊,别让……啊!”
她的紧张传染给胯下的坐骑,因此当她过于用力地夹住马腹时,马在湍流中失蹄打滑,她身子随之一歪,险些坠马,幸亏身后的强子赶上一把托住她。
可是两匹马相撞,激起巨大的水花。
为了不让她落水,强子只好跳下马,站在水中的石头上,让自己的坐骑嘶鸣著奔上岸去,而他高举双手稳稳地托著冬雪,前面的松子也迅速赶来抓起冬雪坐骑的辔头,将失蹄的马带出湍急的水涡,拉上岸。
一到岸上,冬雪不顾自己湿透的双脚,滑下马背,扯下马鞍上的毛毡跑向刚从河里游上岸的强子。
“强子,都是我不好,害你落水……”她内疚地将毡子披盖在强子身上。
“不、不怪姑娘,我没事。”强子抓紧毡子哆嗦著安慰她。
“怎么不怪她?哪有骑马的人不会策马过河的?”珈珞撇嘴插言。
原来她也在这里!冬雪心里一沉,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冻得嘴唇发青的强子说“你起来跳一跳,那样能让你温暖些。”
强子裹著毡子站起来,跳了几下,笑道“姑娘说得不错,这样好多了,我没事了,倒是姑娘照顾一下自己的脚吧!”
珈珞又不满地冷哼。“强子兄弟啥时学会献殷勤了?”
“喂,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赶路!”一个粗鲁的声音让冬雪和众人一惊,回头看,是那个被她伤过胳膊的郑武。
见她看著他,郑武眼一瞪。“你好好跟著强子、松子走,别惹事!”
众人纷纷上马,冬雪也懒得开口,随强子、松子上马继续赶路,冬雪看到珈珞策马凑到郑武身边又说又笑,她知道她一定会对那个武夫乱说一通,但她不在乎。
“强子,还很冷吗?”她骑马靠近裹著毛毡的强子问。
强子双手紧抓著毛毡,用腿控制著马速回答她。“有姑娘给的毛毡,已经不怎么冷了,可是姑娘的毛毡都被我弄湿了。”
冬雪见他的嘴唇不再那么青白,也安了心,笑道“毛毡事小,太阳晒晒,大火烤烤就好了,人要是冻坏了可就糟了。”
然后转头又问沉默寡言的另一个。“松子,你呢?你没事吧?”
松子看她一眼。“我没事,倒是姑娘的靴子全湿了,要不要脱下来晒晒?”
冬雪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的双脚早就冻得麻木了,试著动动脚趾头,却引来一种钻心的痛。“嗯,你说的对,是湿透了。不过现在我们没时间耽搁,还是等扎营以后再说吧!”
不久,他们再次进入山地,浓密的树木形成天然顶棚,挡住了阳光,让冬雪觉得由脚底窜上心窝的寒气快要将她冻僵。
看看强子面色凄惨,不由得对他深感抱歉。
“强子,你不如伏在马身上,让它温暖你。”她建议他。
“不用,我能忍受。”强子勉力笑著说,可是冬雪仍为他担心。
总算,当太阳的余晖尽染山林时,一座庙宇出现在峡谷山坡上。
似曾相识的尖锐哨音传来,冬雪皱眉,强子告诉她,那是扎营的信号。
强子的话让她松了口气,虽说她爱骑马,可是像这样整天在马背上奔跑,还是让她吃不消。她望著起伏的山峦叹道“我还以为会永远骑在马背上呢!”
她稚气又不失幽默的口气,让两个年轻士兵笑了。
“怎么会?就算姑娘想,马儿也受不了。”
“呃,是喔,我怎么忘记马儿了?”她俯身轻轻拍拍马头。“对不起,你驮了我一天,我却忘记了你,真不该。”
营地烧起一堆堆篝火,士兵们纷纷在火堆上烤食著各种野味,火和食物很快就让强子恢复了活力,他为疲惫不堪的冬雪带来一钵大锅熬煮的鹿角菜羊肉汤。
冬雪吃完后,看到他仍然裹著毛毡蹲在火边,这时恍然大悟,因为她在这里,他怎么方便脱下衣服烘烤呢?而自己也有隐私待办,于是起身对他说“强子,毛毡就给你了,你快脱下衣服烤烤吧,穿湿衣服会生病的,我到那边去了。”
说完她蹒跚地走过纷乱的士兵,独自走进树林。
等她从树林中出来时,看到葛荣正靠在一棵树上。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她吃惊地问。
“等你。”他淡淡地说,神态如同他们初次见面般冷淡和疏离,一点都不像昨夜温柔地安抚她,热情如火地对待她的男人。
“等我干嘛?”她戒备地看著他。今天一路上她几乎没见到他,就算见了,他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还以为这一路上他不会再理她了呢,为何现在来找她?
“跟我来。”他对她一招手,转身往庙宇走去。
她试图抗拒他。“不行,我还没有照顾马。”
他返身瞪著她。“你得先照顾好自己,马,他们会照顾!”
看到有不少士兵正偷偷看著他们,冬雪不再挣扎,跟随他进了大庙,这里很宽敞,墙壁上排列了许多残缺不全的罗汉,地上有个大香炉,但此刻香炉内烧的不是香,而是木柴。
“坐下。”他将她压坐在香炉边,背靠著壁龛。而后他盘腿坐在她面前,将她的脚抬起放在腿上,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前,俐落地脱掉她的鞋子。
“我会自己弄。”她面红耳赤地想抽回腿,但他的手指紧紧钳制著她,让她动弹不得。
“你这双脚都像冰块了,还不想脱掉湿鞋?”他低声斥责著,先将她的湿鞋放在香炉边烤,再将她的另一只脚抬起来,做同样的动作。
然后他将她两只冰冷的脚抱在怀里,用手搓揉按摩。
“不要,你是大王,让人看见会笑话的。”他的手比火炉更温暖,他的按摩让她舒服得想呻吟,但想到外面有他众多的部将和士兵,她无法坦然接受他的照顾。
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一对足以媲美火焰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让她不得不放弃坚持。
“是你要照顾我的,可不是我要你做的。”她小声嘀咕著。
温暖的抚摸从脚心向小腿移动,带著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往上延伸,贯穿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心也暖暖的,四肢变得慵懒无力。
在这融融的暖流中,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睑越来越沉重,喔,她好想就这样沉睡不醒。可是蒙眬中,总是有声音干扰著她的宁静。那些声音熟悉也陌生,好像是独孤如愿,还有宇文泰、还有那个曾经让她很害怕的郑武,另外是不熟悉的声音。
喔,怎么珈珞的声音这么大,她又在生气了吗?生谁的气,孩子,那个她不想要的杂种被送人了,她是为这个生气吗?
而且她的脚——老天,难道他就这样抱著她的脚跟那些人说话吗?
她好想知道,可就是睁不开眼睛。
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蝇吟,她再也分不清哪些声音是出自她的梦境,哪些是源于真实。
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漂浮在空中的云朵,飘飘浮浮,悠悠扬扬……
忽然,她被托起,并往下坠,迷茫间觉得身下是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而她正从马背上坠落,她仓惶大叫。“啊——我掉下去了!”
“不会的,放心睡吧!”身边有温暖的声音。
她猛地惊醒,眨眨眼睛,看到葛荣熟悉的面容,这下真的清醒了。
“大哥,我睡著了。”她羞涩地说。
“睡吧,你累了。”葛荣将毛毡盖在她身上。可当她发现他正将她放在墙边一张铺了兽皮的临时床铺上时,她神色一变,坐起身往四处看,发现有不少相似的临时床铺分散在火炉四周,于是想起这里是宿营地。
她转头看向临床,竟看到一臂之隔的毡子上,珈珞正躺在那里用极其不善的目光望著她,这让她刚放松的身子再次紧绷。
葛荣为她拉好毛毡后,起身回到了火炉边,那里还有几个将军在等他。
冬雪躺在毛毡下抱著身子,一时并无睡意,只是觉得冷。
第六章
庙宇内虽然有火,但因距离远,并无很好的取暖作用。
看看远处还在与人低声说话的葛荣,冬雪突然期盼起他的体温和怀抱。
“不要得意,你知道王上为何要你睡在他床上?因为你是他的人质。”
对面传来珈珞的声音,她抬眼,看到珈珞仍是先前那个姿势,趴卧在床铺上用诡异的目光看著她。
昏暗的光线中,因为距离近,冬雪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的五官。冬雪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美,却美得邪魅,就像她哥哥,俊美中有种致命的破坏力。
“你知道是谁让我把床铺到这里来的吗?是王上!”尽管对方以冷漠回应她,但珈珞并不气馁,一迳自问自答。
“你猜他今晚会上谁的床?”看到珈珞的眼光闪亮,就像哥哥戏耍落在陷阱里的活猎物时残忍、恶毒的表情,冬雪不禁打了个冷颤。“想想看,我们之间只要伸伸脚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