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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还债(八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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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祭祀、过年或者大朝议的时候,和宁门是从来不开的。

大伙儿上朝只能从东华门,中间的官道,自然也就走不了人。

不过今日,很多人都在盯着大宋的皇城。

从四方馆看着金使出来的别国使者就不说了,三省六部没有资格上朝的官吏差使,到临安公干或述职的地方官员,东西南北的城门守军,还有驻扎在临安四周的三衙禁军……一个个地,耳朵都竖了起来。

但凡有人说了什么关于‘金人’、‘皇宫’的字眼儿,立马就能得到相当多人的注视。

若是再看那瓦肆勾栏、内河上下、寺庙民坊、饭店酒家、太学诸监,大伙儿依旧在忙活着自己该忙活的事情。

奔波生计的奔波生计,念书的念书,干活儿的干活……

日子就是这样的,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大家都明白,但又都保持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人人都不说,人人都知道,他们都在等,等皇宫里传来确切的消息。

绍兴十一年五月一日,日头正毒。

自三年前和议过后,张通古又一次踏上了这条大道,这条能够直接通往皇宫、进入大庆殿的大道。

若他是个宋人,走上这条路,说明他至少也是个大官儿;

若他是个学生,走上这条路,便是迈向了一条通天之路。

但他是个金臣,还是个有能耐的金臣。

和郭药师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郭药师是从辽国怨军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大辽进士,一路做到了辽国枢密院令史;郭药师是背辽投宋,他是辽亡了之后拒绝宋召;

郭药师投金落了个所有常胜军被坑杀的下场,而他投金……不管是完颜宗望还是完颜兀术,都对他看重得很,他现在既是金国枢密院主奏,还兼任了金国工部侍郎。

其实张通古也曾问过自己,若当年从了童贯的召令,来做了宋国的官儿,自己会到哪一步?

要么,随着赵家父子被掳北上,做了人的奴隶;

要么……他脑中浮现出秦桧、汪伯彦等人的脸,无非就是四个字

遗臭万年。

他穿着金国的官服,一身紫色的袍子,腰系红鞓乌犀带,挂了一亮澄澄的金鱼袋,在腰间随着脚步摇摆着,加上头上那没有插翅的纯纱幞头……

若没人说,谁也无法把这人与金国高官给联系起来。

自然了,那显眼的左衽时刻提醒着大伙儿,这位穿得再像,那也不是宋人。

大道两旁禁军肃穆,等一入了皇宫大门,又有角声响起……角吹得既是欢迎自己,也是提醒大庆殿里的皇帝和宋臣们,

金国人到了。

刘邦瞌睡都快等来了……这几日亏待不了陈妙常,临了空还得被王婵缠着补习知识。

加上后宫里虎视眈眈的其他贵妃女官,

唉,酒色误国!

“大金正使、枢密院主奏、兵刑房承旨、工部侍郎、中京副留守……”

张通古说了一堆名号出来,眼睛一直盯着上方的皇帝。

既是不敬,也是挑衅。

“江南抚谕使张通古,奉我主之命,特此觐见宋帝!”

前面的也就算了,最后这一句……

只一开始,便几乎让整个大庆殿炸了锅。

江南,什么江南?

抚谕?

宋帝!

上次秦桧代皇帝受册封之时,宋金便尊卑分了开来。

宋只称宋,金称大金;金主是皇帝,宋主却不能称皇。

可说过了,那是上次。

上次再屈辱,若和约履了那便也就认了,毕竟自家皇帝已经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但你金人既然背了盟,现在舔着脸来求和,又怎么能,又怎么敢!

羞辱,毫无疑问的羞辱。

一群文官们气红了脸,韩世忠脖子间青筋暴起,刘錡皱着眉,负责宿卫的赵密更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却发现自己的佩刀并不在。

随张通古同来的两名副使、辽人萧毅和汉人邢具瞻,面对着宋国文武给来的压力,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

他们和张通古不一样,这是第一次充使而来。

来时金主千叮咛万嘱咐,此行以和为上,务必不能激怒了宋国皇帝。

毕竟他们战败,若宋人一心想要报仇……现在的大金,当真还能所向披靡吗?

可现在,正使一开始便惹恼了众人……万一耽误了大事,又该如何是好!

他们紧张,张通古同样紧张。

可昨日受的气,加上与赵家人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

就该这么做,这么做才是对的。

他一直盯着皇帝,观察着他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刘邦才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他承认自己有些走了神,刚才一直在想今晚该做什么,后来又飘到了该用什么方式把种雨给拿下……这婆娘有些油盐不进,是不是要用强……再后来,又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总而言之,他现在才反应了过来。

但这不能怪他,明明见个面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这些人硬要一大早就把他给叫了起来,还给自己换上了冕服……一番折腾下来,早他娘的没有了精神。

没有睡着,已经是刘邦对在场诸位最大的尊重了。

又见自己的两边大臣们

苏符老东西胡子又被吹了起来,每次他生气都是这个模样;陆宰这小子眉头都拧成了好几条缝;哪怕是赵密他们这群武人,也是脸上阴鸷得很。

走个神而已,至于吗?!

想来又是嫌弃自己行为不端,丢了他们宋国的脸面了,刘邦清了清嗓子,对着下方众人道

“不好意思……”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问向张通古

“你刚才说啥,再讲一遍。”

张通古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秦相爷,却见秦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对着他摇了摇头。

想起他说过,这赵家老九伤过脑袋的事儿,张通古咽了咽喉头,这才又准备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说那些没用的话儿,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好个以退为进!

张通古暗中赞了一声,这位在南边待久了,倒也真是练了些本事出来。

一番装聋作哑,便刻意略去了这番羞辱……哼哼。

不过连应对都不敢,你又凭什么要自己高看呢?

清了清嗓子,张通古从萧毅手中接过金主书信来

“金宋两国本是一衣带水、和睦之邻,自海上之盟始,两国交好已二十有一年矣。”

“两国和约三年之前已定,虽然中途出了些误会,但好在我主仁慈,为天下苍生计,为两国百姓计,当继续和议大事。”

“除当中繁琐细节需再行商议外,宋帝上次所献进誓表,我主此番也予了册书与我等,故此,也特来进行册封之礼。”

说着,张通古将那国书摆在身前,大伙儿这才注意了,两个金国副使端着的盘子里,摆着的,分明是衮冕、佩璲、瑰宝和玉册四样!

这是张通古强烈建议之下,金国专门为赵皇帝准备的册封配件……

人人都说用不上了,连完颜兀术也是这么想的。

但唯有他一人还在坚持。

如今他便要证明,他的坚持是对的。

“狗贼!”

苏符再也忍耐不住,站身出来,朝着皇帝躬了躬身,这才指着张通古骂道

“惟交邻国者,当善初终,而守邦图者,务敦信义,伱主背信弃义,我朝尚未问其责,尔竟然敢来辱我君上!如此轻我大宋,当真是欺我宋无人、当真是未尝我剑之利呼!”

“尔身为汉人,背汉姓负汉名,如今却向着那北方蛮人,行这覆宗灭祀、卖祖求荣之事……张通古啊张通古,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他日若在九泉之下,尔有何面目去见你的祖宗!”

这话骂了,老头儿又朝着皇帝作揖

“官家!且将此数典忘祖的孽子打杀了,以正我大宋昭昭之明!”

连和与不和的选择都没给皇帝,苏符给了个别的选项

杀与不杀。

上次来说和的时候,就是被这老头给拦着,说什么也不准自己宣诏,还被他给用藤条打破了手。

若不是念着老东西的爷爷有些名望,在金国也是受欢迎得很,张通古说什么也要逼着赵老九把这人杀了。

他正欲开口骂回去,却不料有人比他动作更快……站在百官之首的秦相爷站身出来

“陛下,此事当由圣断,不必谋之在庭。”

他可太了解大宋这群酸文人的秉性了,若让他们掺和着,这和议和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个结果。

既然见过了面,该有的礼仪做到了位,那就把这群人给赶出去,关起门来才好说正事儿。

反正上次……也是这么办的。

“天杀的秦会之!早该砍了你的狗头!”

这话骂得大声,大伙儿朝着发声的角落里看去,只见一个虬髯文官,瞪大了双眼盯着秦相。

胡邦衡……他不是在昭州任知州,何时返回的临安?

不管是秦桧一党,还是其余的人,见了此人出来,都是好生奇怪。

三年前他便上书过一次,要求斩了秦相,后来便被放逐了出去。

今儿个他竟然回来了!

秦桧被骂了,第一时间却并没有恼怒,脑中闪过的是刘子羽的脸。

老九把他们全都给叫回来了?

叫回来作甚!

心里头有些不安,但这个时候,他又没有其余的心思去考虑其他,只要和议能成,宋国将再无一人能阻自己。

“官家!”

胡铨大步迈了出来,向前走了好些,一直走到了张通古的边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金狗不云国而直云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晚年之礼也,曾不得为孙权乎!”

孙权……刘邦短暂地想了想,记起来了这个人。

一短视庸才罢了。

“此番若是从了他们的话儿,大宋与金无君臣之分而用君臣之礼,无父子之名而有了父子之实!”

“这人用心歹毒,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孙权我也!”

他又提了一遍孙权的名字……刘邦怎么感觉,胡铨对那孙权的怨念比自己还要深。

胡铨出来了,秦桧一党的人也是不干了,上次便把你外放出了去,这次就不行了?

一个个地站了出来,两边大臣们跟到了菜市口一般,学起了泼妇吵架。

唯有几名武将,还有秦桧和张通古等人,反而是安静的紧。

他们心里明白,这些人吵上一天,也吵不出个什么道道来,这殿里唯一说话管用的,有且只有一人。

刘邦也跟着听了会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便摆了摆手,止住了大伙儿。

江南也好,大宋也好,他们说得再厉害,吵得再大声,对事情是没有帮助的。

屈辱这种事情,只能打回来,要不然就受着。

只靠一张嘴有用的话,还养那么多军队作甚。

“你的意思是,你家皇帝,要来册封朕?”

皇帝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张通古却笑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

“咱不是议和吗?怎的变成了要来册封了?”

“那个谁,你手里拿着的,到底是和书,还是降表啊?”

他之前是真的不太明白,既然是和议,那么止了兵戈不就行了。

了不起,再出点儿钱安抚安抚,或者给座城什么的。

没听说过秦国与齐国停战,秦王要去册封齐王的。

在刘邦看来,能把‘必杀飞、始可和’这种话写到议和的条件里,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还是这千年之后的人,玩儿得花呀!

张通古顿了顿

“宋帝何意?我等自千里而来推恩,许的自然是江南议和大计!两国分定界至,军马归国,早见太平,普天率土皆使其安乐……宋帝不思图报我主大恩,反而这般言辞,不是自取了嫌疑?若我主兴师问罪,宋帝将以何为辞?”

这便是威胁了,赤裸裸的威胁。

张通古说得义正言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金国已经兵临城下了。

同来的两个副使,萧毅和邢具瞻交换了下眼神,又暗自摇了摇头……正使越说越过分了。

韩世忠被收了兵权,又从秦桧那里知道,此番若是和了,少不得要掉了自己的脑袋。

此时便做了第一个站出来的武人

“官家,若金贼胆敢兴兵,臣一家上下一百二十口人,均愿报国死战!”

说和了,就可能会死。

反而若是打起来了……天下有几人比他韩世忠,更会与金人打仗?

“好啦!”

刘邦站起了身来“朕和别的国家使者说话,你们就不要插嘴了。”

这话一出,站身出来的各位大臣相视了一眼,知道皇帝是要做决断了。

各自躬身作揖,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反而是苏符不干了“官家!和不得”

刘邦朝他眨了眨眼“老头儿回去,朕自有计较。”

不知为何,脑子里想起皇帝前些日子的荒唐举动,还有那日亲口与自己说过的,当战……

苏符忽然有些冷静了下来。

如此,大殿中间便只剩了金国的三个使者了。

“既然是要和,那就拿出个和的样子出来……”

“在老子面前装什么模样,那都是没有作用的。”

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却让张通古有些心惊……这赵家老九,与三年前的那位,怎的好似变了一人!

三年前即使是宋国满朝皆反对,他也要讨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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