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圣贤与我两相负(6k)(1/2)
莽山之下,鲜卑大军已然齐聚。
不出刘备等人所料,鲜卑人不曾攻山,而是于外层层合拢,将莽山自外团团围困。
檀石槐立营于莽山之外,亲自指挥调度。
鲜卑大帐之中,鲜卑诸将正在复盘当日凉山战事以及商议攻山的对策。
这还是檀石槐到来之后第一次召集他们前来议事,三人言语之间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言语。
仆兰琦当日就死在他们眼前,此人是檀石槐身边的亲近之人,虽是自寻死路,可到底与他们有些关联。自然担心檀石槐会迁怒于他们。
檀石槐负手而立,他原本正在低头沉思,见无人言语,这才抬头打量起几人面上的神色,随即笑道“怎么,你等是怕我会将仆兰琦之死怪罪在你们身上不成?”
拓拔涉连忙道:“自然不是。只是仆兰之死到底与我等有些关系,若是当日我等再拖延仆兰统领一二,等到大汗前来定然阻拦下他。我等因此有些心怀愧疚。”
段皓赶忙接口,“拓拔首领说的有理,当日我等做的实在是差了些,这才让大汗痛失爱将。”
三人之中,只有乞伏骸沉默无言。
当日他本想带兵前来山前叫阵,只是半路被仆兰琦将事情抢了去。
即便是如今看来,他也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对。
阵前争锋,既然技不如人,那便取死无尤,如何怨得旁人?
难道就因他是大汗的亲信便死不得不成?
檀石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言,“仆兰历来自恃勇武,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中。为一亲卫尚可,为一军之将却还是差了不少。”
“我本不该让他带兵驰援的,只不过看在他跟随我多年的份上,想要给他个成名的机会。不想战败失军,大失我方士气,有损你们辛苦营造除出来的局面。归根到底都是我的过错,说来还是我该给你们道歉才是。日后我当引以为戒。”
三人自然不敢让檀石槐致歉,连忙谦让起来。
檀石槐继续道:“不过仆兰的勇武我历来清楚,这次山上的汉军竟有人能在斗阵之中将他斩杀,看来汉军之中也是有些厉害人物的。我已至此,如何能不见上一见。遇豪杰而不见,怕是要留下遗憾。”
“大汗还是要再考虑一二。”拓拔涉听出檀石槐的意思,赶忙劝道,“大汗万金之躯,如何能亲临阵前?汉人素来狡诈,若是山上汉军想要鱼死网破,于阵前做出刺杀之举,岂不是得不偿失?鲜卑不可一日无大汗。”
“拓拔首领所言极是,咱们如今正占据大势,那山上的汉军不过是些瓮中之鳖,只要咱们将他们围困些时日,自然能够不战而胜,大汗何必以身试险?”段皓也是劝道。
檀石槐笑了笑,“你等莫非将我看成了仆兰琦不成?我也是这么多年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若是那般容易就送了性命,不知如今早已死过多少次。你等只管派人给汉军下书就是了。”
“我倒是也有些好奇这些汉军有没有下山一见的胆量。再说有你们三部大人在,即便对面阵中有万人敌,难道还能取得我的性命不成?若是如此,那便是檀石槐当真当死了,与人无尤。”
两人见此也不再多言,倒是乞伏骸忽然开口道:“骸愿跟在大汗身侧,为大汗护卫左右。”
檀石槐闻言一笑,“素来听闻乞伏首领勇勐,只是从不曾在战场之上得见,如今一观确是胆气十足。”
他上前扶住乞伏骸的手臂,“先去仆兰琦,又来乞伏首领,我鲜卑勇士何其多也。既如此,乞伏首领可伴我身侧,与我一起见见那些汉家豪杰。”
三人之中,拓拔涉与段皓低头不语,若有所思,乞伏骸则是一脸感激之色。
檀石槐将他们的神色收入眼中,却是笑而不语。
只要有他在一日,这些人即便有些别样心思,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
莽山之上,臧旻正把玩着檀石槐送来的书信,信上所用的竟是地道的汉字。
虽是略显刻板,可笔画转动之间锋芒毕露。
臧旻笑道“看来这位檀石槐大汗倒是对咱们汉家文化颇有研究。这一手汉字,即便是那些在太学之中自小苦练多年的太学生也未必能比的上。看的出来是下过不少功夫的。”
“早就听闻檀石槐自为汗之后对北地多有劫掠,只是所劫掠的却与之前不同。之前多是劫掠人口财货,可檀石槐为汗之后更多的是劫掠人口器物与汉家典籍。”刘备也是笑道,“此人之志只怕不在小。”
“不论檀石槐其志如何,此次他邀咱们下山一晤,玄德以为可去不可去?”这也是臧旻这次寻刘备来的缘由。
只因檀石槐的信上特意提及要臧旻与那个他当日所见到的年轻人同行。
刘备笑道:“臧公以为如何?”
“如今我等虽是受困于此,可汉家威风不能丢。再说檀石槐相邀一谈,若是不敢前去,只怕鲜卑人以此弱我士气。这些年边境之地历来相传檀石槐如神明。我倒是也想见见这个神明。”臧旻缓缓道。
他是沙场宿将,自然也想到了这是檀石槐的攻心之策,若是不见,难免要折损自家士气。
可若是相见,又怕此人在暗中施展些什么手段,所以他如今才会颇有些为难。
刘备笑道:“臧公所言不差,鲜卑人如今将此人奉若神明,檀石槐自然也心知肚明,甚至这种神明之姿或许是他刻意为之也说不准。所以料来他也不会在暗中施展什么手段。备倒是觉得可以与他一见,到底是天下间的豪杰,既来塞上之地,如何能不见一见他檀石槐。”
臧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纸拍在身前的木几上,“那咱们就去会一会他檀石槐。”
…………
竖日,双方相见于莽山之下。
双方各自所带不过千人,汉军一方,臧旻与刘备策马在前,关羽持刀跟在刘备身后。
鲜卑一方,檀石槐匹马在前,乞伏骸落后他一个马首,更后是其余两部大人和严阵以待的鲜卑精锐。
双方相隔极远,远到若是双方动起手来,刘备一方自可逃回山中,而鲜卑也自可大军赶来护卫檀石槐。
檀石槐率先开口,笑道:“对面可是臧公当面?”
双方如今虽是生死仇敌,只是如今檀石槐如此言语,臧旻自然也不好恶言相向,他也是笑道:“正是臧某,不想此次临去之前还能得见大汗。”
“临去?”檀石槐哑然而笑,指了指山侧围困数重的鲜卑大军,“如此境况之下,莫非臧公还有逃脱之心?若非插翅,如何能逃?”
臧旻笑而不语,反问一句,“不知大汗此次相邀何事?山上事忙,若是大汗无事,我等便要回返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为劝降而来。”檀石槐笑道,似乎他所言的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臧旻眯了眯眼,“大汗以为我等会降?”
“世上之事岂有绝对?”檀石槐一笑,不理会臧旻眼中的嘲讽之色。
“总是要试上一试的,万一能成自然是意外之喜。”
“倒是不知大汗想要以何条件来劝降?旻倒是颇为好奇。”臧旻笑道。
“这些年我也曾屡次去往边地,虽是劫掠而去,可也眼见边地汉民多困苦。汉庭号称上朝,可那些边地之人所过的日子未必比的上我们这些被你等称为蛮夷的鲜卑人,说来岂不可笑?”
檀石槐笑道,“我虽为鲜卑人,可也对你们汉家之事历来有所研究。汉庭历来倚重边地,昔年光武得天下也是多赖幽州骑军。只是其后是何等作为?调集边军以充实内军,使边军逐渐羸弱,不及当年。”
“而又要以这般军备抵御我等这些所谓的异族,若是拦不住,自然要被我等将边境劫掠一番,即便是拦的住,边军也是要多有折损,无论如何想都觉的有趣。”
“只是想来边境无论如何折损于那些大人物眼中想来都没有多少干系。只要我等打不到中原腹地,只要我等去不到雒阳城下,那一切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如此?”
臧旻虽想说不是如此,只是这句否定之言他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否认自然不难,可双方都是明白人,自然也就无须做这般修饰之言。
檀石槐继续笑道:“这些年我确是掠来了不少汉家人口,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边地的汉家人口是在边境之地为你们汉家人自家逼迫,求生艰难,这才自行奔到了我鲜卑。试问这些都是谁的过错?”
“自然臧郎将位高权重,未必能体会你们汉家人所谓的民间疾苦,底层之人所求的是温饱,上层之人自然也有所求。”
檀石槐话风一转,开出条件。
“若是臧郎将愿意归顺,我不谈以后攻入长城以南如何,只说在这个塞上之地,便可许你裂土封王。日后若是能攻入汉庭之地,汉家地界任你挑选,许你臧家永世为王。”檀石槐笑望向臧旻。
刘备有些哑然的望向檀石槐,檀石槐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于汉家人而言,裂土封王历来就有着莫大诱惑。昔年高祖斩白马为誓,非刘姓子孙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只是越是艰难,便越是会让人趋之若鹜。
臧旻闻言只是一笑,“条件倒是好条件,看来大汗也是费了心思的。只是汉家自来重气节,旻虽不才,也曾读书。自来汉家唯有断头之将,从来不曾有屈膝之将。”
“我等若是就此而降,如何对的起那些已然死于战阵之上的汉家儿郎?再者如今我也好,山上的汉家儿郎也好,妻子父母尽在长城以南,血脉之亲,岂可弃而不顾,若如此,与禽兽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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